“老师，我来啦！”裴瑜打了个招呼，在林老师旁边的空位上坐下，顺手把汽水瓶放在腿边。
林老师转头一看，目光立刻落在了裴瑜手边的汽水瓶上，忍不住笑了起来：
“裴瑜，你可真会挑啊。山海关汽水，这可是咱津沽的老字号，学校里最好喝的饮料，你咋就这么懂行呢？”
“我也就是听人说这汽水有名，刚才路过小卖铺就顺手买了一瓶。没想到真挺好喝的。”
“说的一点儿不假，这山海关汽水可是80多年的老牌子了，光绪二十六年那会儿就有了。
知道相声大师马三立不？他在《开粥厂》里头有段贯口，就是说马善人在端午节时送每人‘黑桑葚儿一盘，白桑葚儿一盘，带把儿甜樱桃一蒲包……山海关汽水两打……’
你能喝到这味儿，算没白来津沽一趟。诶，对喽，你喝完了瓶子可别随手扔啊，回头还能退两分钱呢，能省一分是一分。”
何欣怡也凑了过来，盯着裴瑜手里的瓶子，舔了舔嘴唇：
“裴瑜，原来你刚才是去买汽水了呀，好后悔，我应该和你一起去的，现在好渴哦。等开幕式结束了，我也要去买一瓶尝尝。”
裴瑜把玻璃瓶举起来晃了晃，瓶子里还剩下一些汽水：
“开幕式结束估计还要很久呢，要不你现在喝一口？不过就剩这么点了，你可别嫌我小气哦。”
“好呀好呀，裴瑜你真好。”
何欣怡把瓶子接了过去，低头“咕嘟”一口把瓶子里剩下的汽水喝了个干净，也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礼堂里的灯光渐渐暗了下来，台上的主持人已经开始调试话筒，在话筒上拍打出“噗噗”的声音。
裴瑜赶紧把何欣怡递过来的空玻璃瓶塞进书包里，坐直了身子，把目光投向讲台。
8点整，开幕式正式开始。
主持人叫做邱宗沪，年近半百，穿着灰色的中山装，是位中年男士。
裴瑜发现，邱宗沪的祖籍和鲍老爷子一样，都是宁波人。
作为宁波籍的中科院系统科学研究所研究员，他的声音带着浙江口音，但吐字清晰，笑起来的时候平易近人。
他15岁初中肄业，却凭借自学和不懈努力在60年代考入山东大学数学系，毕业后被分配到中科院。
他的经历本身就是一段传奇，让台下的学生们对他充满敬意。
邱宗沪站在台上，轻轻拍了拍话筒，试了试音，然后清了清嗓子说道：
“各位同学，老师们，早上好！今天是咱们全国中学生数学奥林匹克冬令营的开幕式，大家能齐聚一堂，是咱们数学界的一大盛事！
不过呢，我得先提醒大家，咱们会场里人多，声音杂，希望各位小同志们自觉保持安静。待会儿有问题想问，也别急，先听完专家们讲完，咱们再有序提问。”
会场原先还有一些小响动，随后四周关了一些灯，让讲台中间更加明亮，台下的学生们也纷纷坐直了身子，会场里的嘈杂声渐渐平息下来，所有人专心致志地望向主席台。
主席台前的邱宗沪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好，谢谢大家的配合。
接下来，让我们有请南开大学的副校长、研究生院院长、华国数学会副理事长、津沽市科协主席、津沽市数学会理事长、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员会副主任、胡国鼎教授致辞，大家鼓掌欢迎。”
听到胡副校长的名字后，旁听的本校所有学生，都不约而同发出很崇敬的“哇”声，会场有小小骚动。
不知为何，裴瑜想起上辈子坐在电视机前，被父母逼着看奥赛相关的电视节目的场景，那时候邱宗沪的头衔比现在多了好长一串，不比现在的胡副校长头衔短。
灯光聚焦到台侧，胡副校长缓缓走上台来。他的年龄比主持人邱教授更大，头上已经有了不少白发，胸前的口袋里插着一支钢笔。
胡副校长没有带演讲稿上台，他空手走到了话筒前。
一束灯光打下，他微微一笑，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开始了他的致辞。
“亲爱的同学们、老师们，大家好！今天，我们相聚在这里，举行全国中学生数学奥林匹克冬令营的开幕式。我代表主办单位，向来自全国各地的同学们表示热烈的欢迎……
自 1985年，由北京大学、南开大学、复旦大学和中国科学技术大学四所大学倡议，中国数学会决定举办全国中学生数学冬令营以来，我们看到了……
最后，祝愿同学们在这次冬令营中取得优异的成绩，祝愿本次全国中学生数学奥林匹克冬令营取得圆满成功！谢谢大家！”
胡副校长的讲话铿锵有力，在长长的脱稿演讲中，他先是欢迎来自全国各地的优秀中学生参加冬令营，鼓励他们在竞赛中发挥最佳水平，然后强调数学竞赛对于培养数学人才、推动数学教育发展的重要意义。
最后，他表示冬令营是选拔国家集训队成员的重要环节，目标是为国际数学奥林匹克竞赛（Imo）做准备，并对学生们未来在数学领域的成就表示期待。
台下的学生们听得聚精会神，不时点头，有人还低头在笔记本上飞快地记录着。
讲话结束时，胡国鼎教授微笑着鞠了一躬，全场掌声雷动。
“感谢胡教授的精彩致辞，我看底下同学们都听入迷了，掌声这么热烈，可见大家伙儿心里都燃起了一把火，”
主持人邱宗沪再次走上台来，调整了一下话筒的高度，笑呵呵地说，“下面让我们开始下一个议程。让我们有请中科大少年班的学生代表杨志鹏同学上台发言，大家欢迎！”
一位身材瘦小、戴着厚眼镜的少年走上台来。他显得有些拘谨，手里拿着一张演讲稿，低着头快步走到话筒前。
“大家好，我是中科大少年班的杨志鹏。我代表全体参赛学生，感谢主办方……我们一定会珍惜这次机会，努力拼搏，争取优异的成绩。最后，预祝本次冬令营圆满成功！谢谢大家！”
学生代表说的话中规中矩，台下却出现了一阵阵交头接耳的骚动。
同学们不是在议论演讲内容，而是在议论正在演讲的杨志鹏这个人本身，他在食堂门口出恭的事情还没过去多久，大家都记得一清二楚。
坐在后排的一个男生压低声音，捂着嘴对旁边的同学说：“诶，你看，台上就是昨天在食堂门口出恭的那个！”
旁边的同学忍不住偷笑，低声回应：“啊？就是他啊？哎哟，笑得我肚子疼。”
另一位女生皱着眉头小声说：“嘘——你们别说了，人家好歹是少年班的小神童，你们干嘛老揪着这种事不放？谁没个尴尬的时候啊。”
……
尽管台下的议论声有被刻意压低过音量，但范围实在太广，杨志鹏还是察觉到了什么。
他的脸微微发红，手指捏着稿纸的边缘有些发抖，声音也变得磕磕绊绊。
不过，他还是硬着头皮把发言念完了，最后低头说了句“谢谢大家”，便匆匆走下台去。
台下的掌声稀稀拉拉，明显没有之前那么热烈，夹杂着几声低笑，让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邱宗沪见状，赶紧上台打圆场，他一边说，一边用示意台下的学生们安静下来。
“请同学们保持安静，尊重发言人！下面，我将宣布此次冬令营的活动安排……”
开幕式结束后，裴瑜当天一夜无梦。
第二天，第一届全国中学生数学奥林匹克竞赛（cmo）正式开始考试。
冬令营的题目出得挺有水平的。
让裴瑜印象最深的是第三题，那是一道复数题，题目是这样的：
【设 z1，z2，…，zn为复数，满足| z1|+|z2|+…+|zn|= 1。求证：上述 n个复数中，必存在若干个复数，它们的和的模不小于1\/6。】
裴瑜对这道题记得特别清楚，主要是因为她之前在系统的知识库里刷到过类似的题。
这道题在2023年的数学竞赛里还出过一个升级版，改动的地方就是把系数优化了，维度也推广了，原来的1\/6被加强到了1\/π。
她还记得，Rudin那本《实分析与复分析》的老版本里，第六章讲复测度的时候，用到了一个小引理，那里面的思路和证明方法跟这道题简直一模一样。
裴瑜开始动笔做题，她的思路大概是这样的：
把z1，z2，…，zn按照四个分好的区域来分组。这四个区域里，每个区域里复数的辐角都比较接近。而且每一组复数，它们和的模，跟模的和相比，这个比例不会太小，至少能达到1除以根号2。
她动笔挑出了模长加起来最大的一组复数，这一组复数的模长和，至少是1\/4∑|zk|作为子集，做到|∑(j∈S) zj|≥ 1\/(4根号 2)∑(j = 1到 n)|zj|……
裴瑜就这样认认真真地把这道题给解出来了，做完之后还不放心，一遍又一遍地仔细检查。
直到考试时间结束了，她才交上试卷，跟之前在分班考试时假装睡觉，偷偷研究系统的状态完全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