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府一行,经由徐锋“巧妙”周旋,竟成了“徐三郎”在姑苏城中扬名的引子。坊间初时多是好奇,这北凉徐三郎是何许人也,竟能让素来眼高于顶的卢家家主卢白颉另眼相看,甚至亲自出面为其“胞兄”解围。
待到卢文之母沉疴得愈的消息不胫而走,众人更是将那枚“神药”传得神乎其神。一时间,姑苏城中,上至官宦世家,下至富商巨贾,无人不知晓北地来了位徐三郎。对其背景来历,更是猜测纷纭,有说是北地某个隐世药王谷的传人,也有说是家道中落出来碰运气的贵胄后裔,。
这些流言蜚语,徐锋听之任之,依旧是那副病恹恹的模样,深居简出。
卢白颉自那日之后,对徐锋的态度已然大变。几日后,卢白颉亲自登门,言辞恳切,邀徐锋参与卢家部分盐引的运作。
“徐公子,”卢白颉坐在徐锋宅院的花厅中,手中端着清茶,目光却不离对面年轻人,“老夫观公子虽体弱,然胸中自有丘壑。卢家在江南盐务上经营数代,略有薄名,亦有不少掣肘。公子若不嫌弃,不妨在盐引采买、转运之事上,为老夫分忧一二?所得利润,老夫愿与公子三七分账,公子占三。”
这已是极大的诚意。盐引乃是朝廷管制的暴利行当,卢家肯分出三成利润,足见其拉拢之心。
徐锋轻咳几声,苍白的面容上露出一丝“为难”:“卢家主厚爱,晚辈愧不敢当。只是晚辈这身子骨……怕是禁不起盐务上的奔波劳碌。”
卢白颉笑道:“公子多虑了。具体事务,自有下面的人去办。老夫所倚重的,是公子的眼光与决断。公子只需在关键处,为老夫指点迷津便可。”
徐锋沉吟片刻,方才“勉强”点头:“既如此,晚辈便却之不恭了。只是晚辈初涉盐务,诸多不明,还望家主不吝赐教。”
“好说,好说!”卢白颉抚掌而笑,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
此后数月,徐锋便以“徐三郎”的身份,正式介入卢家盐务。听取卢家管事的回报,偶尔翻阅账册,便能一针见血地指出其中症结。凭借【万物洞悉】对盐务流程中每一个环节的瞬间领悟,以及【破绽洞察】对市场波动、人心诡谲的精准预判,徐锋总能在最恰当的时机,做出最有利的决策。
几次关键的盐引采买,江南盐市价格波动诡异,几大盐商都吃了暗亏,唯独卢家在徐锋的“指点”下,不仅避开了风险,反而低买高卖,狠狠赚了一笔。短短三月,卢家在盐引上的收益,竟比往年同期翻了近一倍。
这等手段,卢白颉初时还只是惊叹于徐锋的商业天赋,渐渐地,便察觉到此人对局势的精准把握,对人心的洞察入微,远非“天赋”二字可以概括。那份从容淡定,卢家核心几位长老,原先对卢白颉倚重一个外人颇有微词,此刻见了实打实的利润,亦是无话可说,
“三郎此人,非池中之物啊。”夜深人静时,卢白颉常对心腹如此感叹,“其才,可安天下;其心,深不可测。与之为友,卢家或可再上层楼;若为敌……后果不堪设想。”
徐锋在卢家的声望日隆,自然也触动了江南盐帮其他势力的利益。江南盐务,向来是几大家族与帮派盘根错节的禁脔,卢家异军突起,本就引人注目,如今又得一“高人”相助,更是如虎添翼,自然招致了旁人的忌恨。
首当其冲的,便是与卢家素有旧怨的钱帮和漕帮。这两大帮派,一个掌控着江南大部分私盐的贩售渠道,一个把持着运河漕运的命脉,向来与卢家在官盐生意上明争暗斗。眼见卢家生意蒸蒸日上,他们岂能坐视?
于是,一场针对卢家和“徐三郎”的暗战,悄然打响。先是卢家采买的官盐,在运河上屡屡遭遇“水匪”,损失惨重。紧接着,官府衙门中,也开始有人借故刁难卢家的盐引审批,拖延时日。一时间,卢家盐务几近瘫痪,府中上下人心惶惶。
卢白颉急得焦头烂额,数次请徐锋商议对策。徐锋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家主稍安勿躁。”徐锋呷了口参茶,淡淡道,“蝼蚁再多,亦是蝼蚁。只需釜底抽薪,其势自解。”
数日后,姑苏城中忽然流言四起。先是传出钱帮帮主暗中勾结官员,偷税漏税,数额巨大,证据确凿。紧接着,又有消息称漕帮内部为争夺副帮主之位,几大堂主私下械斗,死伤惨重,官府已介入调查。
这些消息,真真假假,却都精准地戳中了钱帮和漕帮的痛处。一时间,这两大帮派自顾不暇,内部倾轧,焦头烂额,哪里还有精力去对付卢家?那些原本依附于他们的中小盐枭,见状也纷纷倒戈,或暗中与卢家联络,或作壁上观。
不过月余,那场看似来势汹汹的联合打压,便在徐锋兵不血刃的化解下,烟消云散。
卢白颉看着手中送来的密报,手段之狠辣,布局之深远,远超他的想象。
他挥退左右,亲自为徐锋续上茶水,沉声道:“徐公子,老夫……心服口服。日后卢家之事,但凭公子吩咐。老夫只有一个请求,还望公子看在往日情分上,莫要让卢家,成为下一个钱帮、漕帮。”
徐锋微微一笑,那笑容在烛光下显得有些莫测:“家主言重了。晚辈与卢家,是友非敌。只要卢家不负我,我徐三郎,自然也不会负卢家。”
经此一役,徐锋在卢家的地位,已然无可动摇。卢白颉主动将卢家在米行、布庄、钱庄等核心产业的经营权,也逐渐向徐锋开放。徐锋亦不推辞,欣然接手。一张覆盖江南,以他为中心的情报与行动网络,正在悄然编织成型。
这一日,寒蝉送来一份密报。
“公子,江南道名刹报国寺,将于下月初三举办一场盛大的盂兰盆诗会。届时江南名士云集,文坛宿老、书画大家皆会出席。另,据可靠消息,西楚太傅曹长卿,亦会应邀前往。”寒蝉垂首禀报,声音清冷如常。
“曹长卿……”徐锋指尖轻叩桌面,眸中闪过一丝精光。这位春秋名士,棋道、文采皆冠绝当世,更是西楚遗民的精神领袖。若能与之搭上线,对自己“徐三郎”在江南士林中的名望,乃至日后图谋,都大有裨益。
他想起一人,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玉奴,你说,这等盛会,若有一位绝代舞姬献艺,岂不更添雅趣?”
寒蝉,或者说“玉奴”,微微抬头,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公子是说……姜姒姑娘?”
徐锋口中的姜姒,正是鱼幼薇。自当初在襄樊被徐锋救下后,便被他暗中培养。凭借其倾国倾城的容貌舞姿,以及过人的才情,鱼幼薇化名姜姒,以“流亡舞姬”的身份,在江南一带崭露头角,很快便艳名远播,引得无数江南名士公子为之倾倒。她,亦是徐锋在江南布下的又一枚重要暗棋。
“不错。”徐锋颔首,“是时候让她这颗棋子,发挥更大的用处了。”他顿了顿,又道:“传信给凤年那小子,就说他三弟我,近日偶感风寒,听闻报国寺香火鼎盛,欲往祈福,顺便观摩诗会,若他得闲,不妨同往,也好有个照应。”
寒蝉应下,心中却明白,公子此举,绝非“偶感风寒”那般简单。
徐锋起身,缓步走到窗前,望着窗外姑苏城的繁华夜景,眼神幽邃。报国寺诗会,曹长卿,徐凤年,还有那名动江南的“姜姒”……这盘棋,是越来越有趣了。他不仅要去见曹长卿,更要让“徐三郎”的才名,在诗会上一鸣惊人,响彻整个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