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车。”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浸了冰水,连指尖都在发颤。
许澈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却没回头:“玉姐姐,你答应过今天...”
“我说停车!”玉兰猛地的坐直了身子。轿车在路边发出刺耳的急刹声。
她几乎是踉跄着推开车门,身后传来许澈的焦急的呼唤声,却被她甩在风里。
沈知行听见急促的脚步声时,以为是幻听。直到膝盖被温热的掌心覆住,熟悉的茉莉香混着风钻进鼻腔,他才敢抬起头。
玉兰半跪在地上,衣摆蹭着尘土,正用指尖轻轻擦他眼角的水光。
“你怎么变得这么笨了。”她的声音发颤,拇指摩挲过他紧绷的下巴,“谁让你蹲在马路牙子上的?”
沈知行喉结滚动,想笑却扯痛嘴角,她总是这样,明明自己眼眶红得像兔子,却还要装出凶巴巴的样子。他伸手想抱她,却在触到她肩线时猛地缩回。
“我...”他开口才发现嗓音哑得像砂纸,“我以为你真的要走。”
暮色中,他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像落了星子的深潭,明明泛着水光,却固执地燃着簇小火苗。
玉兰忽然起身,一副要走的样子。
沈知行刚才还有亮闪闪的眸子,一瞬间就黯淡了下去,他声音低低,“别走了,好不好。”
“我去拿包。”玉兰叹了一口气,“等我。”
她快步赶回许澈的车旁,副驾驶的车窗半降着,许澈的脸色冷得能结冰,指节捏着她包的提带。
“他都把你逼成这样了,还要回去?”他的声音里带着少见的戾气,“那天在Aman时,我也在,他眼睁睁看着李熹薇奚落你,从头到尾不为你说一句话,这样的男人你真的还要吗?”
玉兰的指尖在包带上来回摩挲,李熹薇那些扎心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
可此刻,她眼前晃过的却是沈知行单膝抵在车门上的模样,像只被拔了爪牙的困兽,连“求你看看我”都说得破碎。
她深吸一口气,从许澈手里抽出包带:“死刑犯都还有辩护空间呢。”
许澈盯着她的眼睛,忽然冷笑一声:“行啊,去当你的救世主律师吧。”
车子在原地打了个转,尾气卷着沙尘扑在玉兰脸上。她捏紧包带转身,看见沈知行正站在路灯下,西装外套披在臂弯里,露出里面皱巴巴的衬衫,领带被他胡乱缠在手腕上,倒像条委屈的尾巴。
“你......”两人同时开口。玉兰看着他发梢的尘土,忽然伸手替他拍了拍,却被他反手握住手腕。他的掌心带着薄汗,却握得极紧,仿佛怕她下一秒就会消失。
“我不去德国了。”玉兰听见自己说。
沈知行的瞳孔猛地收缩,指腹在她手腕上轻轻摩挲,像在确认她的温度。
路灯忽然亮起,暖黄的光裹住他们,把交叠的影子投在地上,她的影子轻轻覆住他的,像两片终于拼合的拼图。
“我一时脑热说的那些话,你不要放在心上,那些你用功努力的日子,我看在眼里也记在心里,你该去更适合学术研究的地方的。”沈知行喉结滚动,“你在化工业上很有天分,不要因为我放弃。”
玉兰抬手按住他的嘴,指尖触到他下巴上新生的胡茬,“我很累,回去再细说吧。”她顿了顿,看着他眼里的惊慌,“不是因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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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兰再次睁开眼时,寒风正裹挟着雪粒拍打在窗玻璃上,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京城的第一场雪,落下了。
床头小夜灯晕开的暖黄光芒,在满室冷色调里显得格外温柔。
沈知行皱皱巴巴的外套挂在椅背上,褶皱里还沾着白天的尘埃。
“醒了?”沈知行端着骨瓷碗推门而入,镜片上还蒙着层薄薄的水雾。他的围巾随意挂在脖子上,发梢被薄汗打湿,有几缕还不听话地垂在额前,“喝点姜汤,外面下雪了。”
玉兰撑着坐起来,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还穿着外套。记忆突然涌上来。
“旁听生的名额...被取消了。”她盯着碗里漂浮的姜片,声音轻得像窗外的雪,“林教授说临时有变动。”瓷勺碰撞碗沿发出清脆声响。
沈知行沉默着伸手替她把散落的头发别到耳后,指尖带着屋外的寒意,却在触到她肌肤的瞬间变得温热。“没关系。”他的拇指摩挲着她冰凉的耳垂,镜片后的目光幽暗异常,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玉兰。
那些日子她的努力和满怀希望他都是看在眼里的。
沈知行将骨瓷碗轻轻放在床头柜上,转身去了客厅。
不一会儿他就带着平板进来,指尖快速滑动屏幕,投影在墙面投出一片幽蓝的光。
窗外的雪愈发密集,簌簌落在玻璃上,却衬得屋内愈发静谧温暖。
“你看。”他的声音低沉而笃定,“我之前就联系了欧洲三大化工实验室,剑桥的纳米材料研究所、苏黎世的新能源课题组,还有慕尼黑你最向往的有机合成中心。”
画面切换,密密麻麻的合作协议、项目介绍铺满墙面。
“每个实验室都有我的人脉,只要你点头,随时可以以高级研究员身份加入学习。”
玉兰裹紧被子,望着那些跳动的文字,喉咙发紧。她想起那些在实验室通宵的夜晚,数据失败时的崩溃,此刻却被沈知行用这种近乎霸道的方式,重新铺就一条通往梦想的路。
“还有国内的方案。”沈知行滑动屏幕,出现与顶尖高校、科研机构的合作企划,“我可以投资成立了专项科研基金,然后再用你的名义,组建团队,这样你可以对项目有绝对的控制权,可以主攻任何感兴趣的领域,后续的资金、设备、人才,都由我来解决。”
他忽然关掉投影,屋内重新陷入暖黄的光晕。
沈知行握住她的手,“玉兰,我之前生气其实不全是因为你忽略了我,而是你在根本没有选择依靠过我,你习惯了一个人,习惯了所有事情自己扛,可现在,你有我了,你可以试着相信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