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老子叫你呢!”
邵怀德被王栓一巴掌拍的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他们说你是个官儿?”王栓蹲在邵怀德面前,点了点蹲在一起的脚夫。
“是。”邵怀德飞快的瞄了眼那块大石头上凌乱的衣裙和排队的汉子。
“你也想尝尝?”王栓大拇指挑向大石头。
“不不不不!”邵怀德下意识的想往后躲。
“你这官儿当不成了是吧?”王栓按着邵怀德的头,让他看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
邵怀德抖着嘴唇,含含糊糊’呜噜’了一声。
他不知道怎么答才能不触怒这个恶煞,他不想死,他怕死。
“既然你这官儿当不成了,上山跟我们干吧,你们读书人都厉害得很,你给我们指点指点,老子想干点大事。”王栓看着邵怀德,很认真。
“好,好。那别杀她们,劳力值钱。”邵怀德的心稍稍安稳了一点点。
“咱们不杀脚夫,这些女人留着洗衣做饭。”王栓从脚夫点到几个仆妇,再移一点,点向倪德林。
“他是我……随从,他能帮很多忙,我离不开他。”邵怀德一瞬间就转了无数心思。
要是说妻弟,他们就会知道他有妻有子,说不定就疑心他不是真心落草,说不定就要杀了他,不能说!
“那就留着。”王栓很干脆。
“他们,放走?”邵怀德瞄着老老实实蹲在一起的脚夫,声音低低。
“嗯?”王栓很敏锐的觉察到邵怀德话有所指。
“那就,”邵怀德小心的往大石头方向指了指,“不该让他们看见,她丈夫是并州袁家当家人。”
邵怀德声音极低。
邵夫人受辱的事传出去,他就真正没有活路了,邵夫人也没有活路了。
“你们读书人就是有用。”王栓夸奖了一句,站起来,从地上捡起两把刀,走向那几个脚夫,挥刀就砍。
邵怀德再次将脸埋在手心里。
王栓杀光了脚夫,见两把刀都卷了刃,扔了刀,从地上又捡了一把,晃到邵怀德身边,蹲下,点向那块大石头,“那个女人要不要杀了?”
“留着也能干点活。”邵怀德从手心里抬起头。
“也是,我问你,怎么样才能抢到一座城?”王栓迫不及待的请教。
“嗯?”邵怀德意外的没能反应过来。
“要是有一座城,那就是要啥有啥,从这头逛到那头,威风凛凛。山上没意思。”
王栓非常怀念在三岔镇的日子,现在在这山上落草,睡在山洞里,要什么没什么,就算拉起了山头也没什么意思,还是城里好,他想要座城。
“城池都有守军,得有人手,最好有内应,得看……咱们想要哪座城,城跟城不一样,得好好谋划,肯定不能蛮干。”邵怀德飞快的转着心思。
一定要好好谋划,一定要从长计议,拖一拖就能找机会逃走了。
天黑透了,王栓等人牵着马骡,驱赶着邵夫人和几个仆妇,在不远处的山洞里暂歇一晚。
几个仆妇一声不敢响的忙着用她们车上的食材准备晚饭,王栓不停的和邵怀德商量应该取哪座城,该怎么谋划。
邵夫人无声无息的蜷缩在黑暗角落里,倪德林拿了个热包子,递给邵夫人,“吃点吧。”
邵夫人接过包子,又缩成一团。
人定前后,山洞里鼾声一片,邵怀德悄悄站起来,走了一圈,见王栓等人都睡熟了,捂着倪德林的嘴把他推醒,点了点邵夫人。
邵夫人清清醒醒,倪德林在前,邵怀德拖着邵夫人,悄悄出了山洞之后,两个人架着邵夫人,深一脚浅一脚直奔驿路,沿着驿路往前狂奔。
一直走到东方破晓,邵怀德迎着曙光,往前扑倒在地。
倪德林也瘫软在地,呼呼喘粗气。
邵夫人被两人架着,虽说一夜奔逃,却一点没出力,摇摇晃晃站住,迎着朝阳站了一会儿,突然往前一步,指着邵怀德尖叫:
“你为什么不杀了他们!为什么不杀光他们?你这个蠢货,你这个没用的蠢货!你为什么不杀光他们?你为什么不杀了他们?你跟他们同流合污!一丘之貉!
“我不会放过你!我要千刀万剐了你!你的九族,你没有九族,你的,沾亲带故!
“邵怀德,都是因为你,因为你这个蠢货!我要把你活活剥皮!”
倪德林撑着坐起来,看着一脚一脚踢着邵怀德,疯狂大骂的邵夫人,愕然的嘴巴都张开了。
邵怀德趴在地上,由着邵夫人踢打恶骂。
邵夫人骂到声音嘶哑,气息混乱,跌撞几步,贴着树干滑坐在地,急促的喘着粗气。
邵怀德从地上爬起来,转过身,看着一团混乱的邵夫人。
邵夫人昂头看着他,猛的啐了一口。
“姐夫。”倪德林挨近邵怀德,满腔畏惧的看着邵夫人。
邵怀德从自己腰间,摸到倪德林腰间,摸到倪德林腰间的丝绦,一把拽下来,转身看了一圈,抛出丝绦,系在一根粗树枝上。
“姐夫,姐夫你要干嘛!姐夫你不能这样,姐夫……”
“吊死那个婆娘!”邵怀德咬牙切齿道。
倪德林的哭喊戛然而止,“系高一点。”
看着邵怀德手指飞快的系好活扣,倪德林两只手抓着绳套,双脚离地试了试,嗯,足够结实。
邵夫人直直看着飞快的甩丝绦系丝绦的邵怀德,没等她反应过来,邵怀德和倪德林一左一右向她过来。
“你敢,我看你敢……”邵夫人两只手往后撑在树干站起来,邵怀德和倪德林已经扑过来,架着她拖到绳套下,把她往绳套里套。
邵夫人拼命挣扎,邵怀德和倪德林头一回干这样的事,手忙脚乱,邵夫人挣脱出来,没等她爬起来,又被倪德林抱住,刚要套上去,又挣脱出来。
邵怀德和倪德林累出一身汗,总算将邵夫人套进去,两人刚刚松开手,就听到远处的一声厉呵,“你们干什么呢?”
邵怀德和倪德林惊的魂飞,顾不上邵夫人了,撒腿就跑。
一支箭射向吊着邵夫人的丝绦,丝绦断开,邵夫人摔在地上,剧烈的咳嗽起来。
一队车马急跑过来,华溪女跳下马,弯腰看着邵夫人,扬声道:“是位富家太太,看样子是遭了大难了。”
“我看看。”孙夫人从车上下来,愕然看着邵夫人,“是邵夫人,刚才那是谁?”
邵夫人看了眼孙夫人,下意识的抓着衣襟裹紧,拧过头一言不发。
“你怎么在这里?出什么事了?你倒是说话啊?”孙夫人伸手想看看邵夫人有没有伤。
“我没事,我没什么事,我要回京城。”邵夫人猛的拧身,躲开了孙夫人的手。
“先上车吧,到前面镇上再说。”华溪女弯腰抱起邵夫人,放到后面一辆车上,孙夫人跟了上去。
邵怀德和倪德林没跑多远,躲在一片灌木丛中,邵怀德满腔绝望的看着孙夫人,看着邵夫人被抱上车,看着车队往前小跑而去。
怎么会这么巧?他怎么能背运到这份上?
“姐夫,那是孙夫人,她们走了,咱们怎么办?”倪德林瑟瑟发抖。
“咱们回去。”邵怀德慢慢站起来。
“回哪儿?建业?那也……”
“回那个山洞。”邵怀德仰头看着面前的山岭。
建业和京城,扬州、并州和冀州,都没有他的活路了,他已经无处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