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蔻拧干帕子，轻轻擦去丫鬟额上的血渍。
石大家的瞧见，也摸出衣襟里的帕子，沾了水给她相识的那个婆子擦着身上的血污。
瞧着水脏了，林岁安忙去灶房将烧着的热水提了过来。
连着换了三次水，才将几人身上的血污都擦洗干净。
永济大师看了隔壁的两位伤患，才又来给寮房内几位女眷瞧了瞧。
除了磕到脑袋的，其余的皆是皮肉伤。但都要用着汤药，好好休养，活儿是暂时做不得的。
忙活了好一阵子，林岁安和青蔻才回寮房休息。
次日雪依旧没有停，等林岁安等人醒来，瞧见昨日清扫干净的门外，又积上了没过脚踝的雪。
天刚亮，众人便起身忙活。
熬药，煮粥。
今日来的百姓更多，好在除了平宁侯府，沈国公府也熬好了粥药。
且过了半晌，还有另外几家京中的权贵富户，带着粮食木炭，冒着风雪到了小济苦寺。
随行而来的，还有京都城中同春堂的大夫。
人手多了，众人才觉得轻松了许多。
连着两日，雪依旧没停。
若是不清扫，积雪应当能淹没半扇门去。
林岁安等人依旧住在小济苦寺的寮房中。
百姓和前来赈灾的人也都在小济苦寺住了下来。
寮房中住满了，就住在柴房、杂物间。甚至寺中的僧人将自己住的寮房禅房挪出来，僧人夜里便裹着厚实的僧服，守在大殿中，靠墙而眠。
柴房杂物间住满了，便在连廊下围上油纸布遮挡住风雪，也勉强可住人。
到最后，一家子实在没地方去。便在小济苦寺院儿里院儿外沿着墙，寻了避风的地方，用油纸布、树枝、茅草或是木板搭上棚子，也住满了人。
虽有预防风寒的汤药和热粥，终究被褥衣物不足，还是有许多灾民染了风寒。
哪怕同春堂的孟大夫和永济大师二人在，又有后来的富户权贵之家运来的木炭，依旧有些体弱的老人和孩子没有救回来，受不住风寒逝去。
望着越来越多的百姓寄居在这里，望着一直下着不曾停下的雪花，所有人心中都蒙上了一层阴霾。
连着两日，每日都有几人被抬出小济苦寺。在寺庙远处搭了草棚子存放着，四周撒上预防疫病的药粉。只能等到雪停了再将这些人挖坑深埋，或是家人领回去安葬。
林岁安依旧不停地嘱咐前来领药的人，汤药不可贪多。哪怕是同青蔻换着叮嘱众人，两人嗓子依旧哑了。
这才两日，日子却好像很漫长。
没有歇息的时间，满眼看过去都是苦难。
今日分完了粥药，林岁安又领了去给寺中那些病患送粥水的差事。
熬好的热粥用大木桶装着，由力气大的婆子拎着，林岁安抱着一摞碗跟在后边儿。
小济苦寺专门挪了两间屋子安置病患。
两人推门儿进去，屋子里燃着炭盆儿，窗户却关得严丝合缝，只门儿留着一条小缝儿。
屋子里隐隐都有些酸臭味儿不说，燃着炭，这样也很危险。
林岁安将门开大了些，又将窗户开了个缝儿。
里面味道难闻，这样腌着对病人也没有十分的好处。先散散味儿，等会儿走时再将门关上。
两人将粥一碗一碗的分过去。
“大叔，喝粥了。”林岁安将手中的粥递给一个斜躺在角落里，衣裳破烂、胡子拉碴、发丝凌乱的邋遢汉子。
那邋遢汉子动了动，抬眼望了眼林岁安，接过粥喝了。
林岁安正要走，那汉子却猛地抓住林岁安的衣袖。
林岁安吓了一跳，迅速后退一步，挣开了去。
“干什么？”林岁安厉声问。
“你这泼皮汉子，好心给你送吃食，怎地还敢动手？”同来的婆子听见了，立即过来呵斥道。
随即又关切地问林岁安：“安儿姑娘可有伤着？”林岁安可是老夫人屋里的丫鬟，可不能叫这些灾民伤了去。
“多谢妈妈，我无事。”林岁安冷眼看了那邋遢汉子一眼。
婆子生得粗壮，一过来，那邋遢汉子便瑟缩了一下。
“没有、没有。”邋遢汉子似是害怕地喃喃道，目光却又透着些叫人看不明白的热切，沙哑着声音问：“你们可是平宁侯府的？”
“知道是平宁侯府的还不放敬重些。”婆子横了邋遢汉子一眼。
眼见着婆子就要发火，旁边儿一位老者推了推邋遢汉子。
“你这人，也忒莽撞，赶紧给人家小姑娘致歉。”老者说着又勉强笑着同林岁安和婆子道：“他大概是烧糊涂了。”
邋遢汉子窝在角落里，不再说话，凌乱的胡子头发遮掩着，也瞧不出他什么神情，只眼中闪着光，叫人有些不舒服。
“这是你儿子？”见老者护着邋遢汉子，婆子抱着手臂打量了两人几眼。
见婆子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们，老者心里明白，这些达官显贵家的奴仆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忙解释道：“夫人说笑了，老汉孤家寡人，倒想有个儿子。老汉不认识他，只是他被送来便发着烧，今日瞧着才好些。瞧他那样子，应当也是苦命人。二位大人不记小人过，甭与他计较。”
老者也病者，精神头瞧着也不是很好，但仍双手抱拳，哀求着作揖给邋遢汉子求情。
婆子瞧见邋遢汉子确实病恹恹的，又干瘦。心中有些不忍，冷哼一声，也不再为难他。
给其余人发了粥水，林岁安和那婆子也不耽搁，忙着又去下一间屋子。
不过一个小插曲，忙忙碌碌不停，林岁安并未放在心上。
晌午的粥药已经发放完，用了午膳，林岁安和张小容一起往寮房去。
却瞧见拐角处，青蔻和一名男子正说着话。
林岁安刚想上前打招呼，便被张小容拉了回来。
两人缩回身子，只探出半个脑袋，偷偷瞧着那男子的背影和青蔻。
“怎么啦？”林岁安看一眼青蔻那边儿，又看了眼张小容。
“嘘。”张小容手动给林岁安噤声。
“那是孟大夫。”张小容悄声道，说着又同林岁安使了个眼色，脸上露出几分意味深长地笑。
“o?”
林岁安张大嘴巴。
“你是说青蔻姐姐和孟大夫......？”
林岁安秒懂。
张小容略带兴奋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