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戈身着一袭玄色蟒袍,迈入正殿。
他左手牵着红绸,绸缎另一端赫然分出六股。
鱼幼薇头戴鎏金点翠凤冠。
公孙明月着银鳞软甲外罩百鸟朝凤霞帔。
夏玲珑的墨绿官服外披着茜素红盖头。
柳颜的青丝间插着工部特制的齿轮金簪。
虞姬与虞瑶姐妹这对双胞胎最是张扬,鹅黄襦裙外罩着缀满东珠的鲛绡……
“好家伙,八殿下这是把文武百官的家底都穿身上了?”
“你懂什么,那叫‘六宫风云汇一堂’!”
“奶奶的!太令人羡慕了,这绝对是开创了历史性的一刻!”
……
百官席间窃窃私语,但李玄戈一等人却成为了焦点。
礼乐骤响。
李玄戈攥着六根红绸踏过青玉砖,余光扫过席间神色各异的皇子们,嘴角勾起一抹戏谑弧度。
“一拜天地——!”
礼官拖长的尾音未落,鱼幼薇的鞋跟已碾上李玄戈脚背:“红绸分六股?殿下当是遛狗呢?”
公孙明月胳膊肘子顶了一下他的后腰。
“拜完之后,惊鸿剑就架你脖子上。”
李玄戈龇牙咧嘴地躬身。
皇子席间。
李元霸的链锤在案几下躁动嗡鸣。
“大哥,红毛龟怎么还不动手?”
他压着嗓子,脖颈青筋暴起,“再拜下去,礼成后想废他都难了!”
李龙基捏碎茶盏,瓷片深深扎入掌心:“凯恩斯那老狐狸定在等拜堂时动手,毕竟皇祖母答应给他火铳的配方……等着!”
李怀安折扇轻摇,目光死死锁定英格莱使团。
然而。
凯恩斯刺客正捧着琉璃盏啜饮,镜片后的蓝瞳无波无澜,仿佛真是来观礼的。
就连坐在他身旁的阿尔帕,一脸狰狞地在他耳旁不停“法克”,都无动于衷。
没错。
阿尔帕被放了出来,一块儿参加李玄戈的婚礼。
大乾人,讲究的就是说到做到!
“二拜高堂——!”
李玄戈攥着六股红绸转身,膝下金丝蒲团绣着九龙戏珠,却硌得他牙关发酸。
太后端坐凤椅,珠帘下的嘴角似笑非笑。
炎帝李焱摩挲着龙椅扶手上的燧发枪浮雕,目光掠过英格莱使团时寒光乍现。
鱼幼薇的指甲隔着红绸掐进李玄戈的掌心:“敢抖腿就把合卺酒换成鹤顶红。”
“娘子舍得谋杀亲夫?”
李玄戈咧嘴一笑,膝盖重重磕在蒲团上。
皇子席间传来杯盏碎裂声。
李元霸欲言又止。
李龙基一把按住他的臂甲,压低嗓音:“沉住气!皇祖母都没有任何着急的样子,咱们先看看……”
话音未落,凯恩斯突然起身举杯,水晶镜片反射着殿内烛火:“鄙人谨代表鲁斯特家族,敬八殿下……”
他的手捏着琉璃盏,淡金色液体泛起诡异泡沫,“愿您今夜春宵帐暖,长命百岁。”
满殿寂静。
李玄戈的红绸突然绷紧。
六位王妃同时攥住了绸缎!
他们总觉得凯恩斯不怀好意。
以至于。
四周的皇子,都心下一喜,以为凯恩斯要动手了。
但在一下子死寂的大殿中,李玄戈忽然接住了酒水,仰头饮尽杯中酒,大笑了一声:“多谢英格莱来使的祝福!”
喝了!
李玄戈喝了!
一众皇子的内心,变得更加的兴奋了起来。
只要李玄戈喝了,那一切都好说了!
接下来……
就是等待死亡的时候了。
就是可惜了……
六个美人儿要在成婚当天,变成寡妇了!
“夫妻对拜——!”
李玄戈转身时踉跄半步,六股红绸险些缠成死结。
鱼幼薇的凤冠珠帘扫过他鼻尖,鎏金点翠的凤凰喙正对咽喉:“酒里有毒?”
“放心,如今的英格莱来使,是最不想弄死我的人。”
李玄戈微微一笑。
然后。
与六位娘子齐齐一拜!
“礼成——!”
礼官颤抖的尾音中,李焱缓缓起身。
九门红衣大炮的轰鸣自宫墙外传来,震得琉璃瓦簌簌作响。
拜堂结束了!
有人很爽,有人很不爽。
整个场面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局势之中。
但是。
就在这时。
凯恩斯扶了扶歪斜的水晶镜片,嘴角扯出僵硬弧度:“八殿下的婚事既然已成,那鄙人代表鲁斯特家族,愿意与您达成那一笔生意!”
没错!
家族那边的回馈是……
同意了李玄戈的提议!
因为那是他们唯一能够接近火器的办法,也是最为划算的办法。
毕竟。
盗取一个国家的机密,哪里能够那么容易做到?
然而。
他一开口,便让皇子席炸开了锅。
啥?
凯恩斯不是要帮他们杀李玄戈吗?
为何会说出跟李玄戈合作这样的事情???
不仅是他们愣住了,太后也愣住了,甚至是李焱都一下子懵圈在了当场……
下一秒。
他眉头微微一皱:“老八,什么生意?”
“回父皇!”
李玄戈闻言,顺势上前行了一礼,解释道。
“那一日凯恩斯来找儿臣购买火器,儿臣看他颇为有诚意,便给他开了一个价格。”
“批发价火铳千金,一千把起步打八折!”
“但需要预支一半的价格,作为订金!”
此话一出,满堂喧哗。
好家伙!
卖火器?
那玩意在任何一个地方,都属于至强的存在,李玄戈居然!居然!居然!敢独自和一个外国人谈判买卖?
那和卖国又有什么区别???
然而。
不少人震惊的时候,李焱却是摩挲着龙纹扶手,眼底却掠过一丝了然……
这小子又在挖坑!
“老八!”
大皇子李龙基见机行事,豁然起身,“你竟敢勾结敌国贩售军械?莫不是要资敌叛国!!!”
李元霸的链锤已甩得嗡嗡作响:“那火铳连咱们玄甲军都没配全,你倒先孝敬红毛龟了?”
四周的皇子一个个都开始讨伐李玄戈了。
毕竟。
这是一个巨大的机会!
李玄戈捻着红绸上的流苏,笑得像只偷腥的猫。
“大哥,二哥,你们这话说得有趣,本王改良火铳的钱是从户部掏的?工部的硝石矿是抢了你的封地?”
“从燧发装置到膛线车床,哪道工序沾过你们玄甲军的马粪???”
二皇子李元霸的链锤轰然砸裂案几,碎瓷混着酒浆飞溅:“放你娘的屁!火铳营要扩编三十万,你先喂红毛龟就是有问题!”
李怀安的折扇“啪”地展开,扇面墨竹纹渗着寒意:“八弟莫不是把满朝文武当傻子?一旦将火铳卖给英格莱,到时候就是用这些利器打死大乾边军!”
李玄戈不卑不亢地反驳道。
“杀人的从来不是兵器,是握兵器的手!”
“你强词夺理!”
李无双愤愤不平地低吼道,但一旁的太后猛然拍案:“放肆!军国重器岂容儿戏?皇帝还不治他个通敌之罪!?”
“母后息怒。”
李焱不咸不淡地解释道,“老八这番作为,昨日就已经跟朕上报过了,是朕允许的。”
其实……
并没有!
但他很清楚,李玄戈肯定另有打算。
太后手中的凤头杖重重砸在金砖上,翡翠流苏簌簌乱颤:“皇帝就由着他拿国器当儿戏?今日能卖火铳,明日就能卖龙椅!”
法克!
这个老太婆是想破坏自己的好事?
凯恩斯心中不爽,一把掏出一个香囊:“太后娘娘前日托宫女送来的东珠还在鄙人这里,说只要在合卺酒里加点料……就能换到工部最新火炮的机括图!”
???
太后的表情一惊,随之猛地起身。
“放肆!!!”
“哀家何曾见过你这等腌臜物?”
她广袖扫过龙案,茶盏砸在凯恩斯脚边溅起滚烫的水花,“定是有人仿了哀家的宫牌!”
“那个叫翠雯的宫女右腕有朱砂痣。”
凯恩斯掏出手帕慢条斯理擦拭镜片,“可以请她过来对峙一番。”
“传翠雯!”
李焱突然开口,直接下令。
禁军统领冲出去不过半盏茶功夫就折返,随之跪下:“人在西偏殿梁上挂着,已经没有生气。”
太后浑身颤抖如风中残荷,珠帘下的老泪纵横蜿蜒在沟壑交错的脸上:“哀家操持后宫三十载,何曾碰过这些腌臢勾当!”
凤头杖重重触地,翡翠流苏裂开细纹,“定是有人构陷本宫!”
“没错!”
“肯定是有人陷害皇祖母!”
李玄戈顺势站了出来,掷地有声地同意道。
四周的人一听,个个都懵了。
不是……
太后不久前,可是恨不得弄死李玄戈啊!
可李玄戈居然!居然!居然!还帮太后说话?
这简直不要太邪门!
不仅是他们懵了,太后都懵了!
李焱见状,淡淡开口:“今日乃是老八大婚,此事延后再审,朕必然会揪出那宫女背后之人。”
“皇帝明鉴!”
太后一听,反而松了口气。
殿内烛火陡然一晃,李焱的龙袍掠过丹陛,九旒冕的玉珠撞出清脆声响。
“朕今日还有件大事要宣。”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情绪一下子紧绷了起来。
紧接着。
王公公站了出来,缓缓从袖中抽出一份卷轴,龙凤纹路在烛光下泛起血色。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八皇子玄戈,文韬武略,功在社稷。”
“今平定天竺,慑服英格莱,扬我国威……”
“即日起立为皇太子,入主东宫!”
诏书展开的刹那,全场陷入了一片哗然。
鱼幼薇一等王妃纷纷错愕。
万万没有想到……
自己当王妃的第一天,直接变成了太子妃?
而他们背后的家族,更是一个个呆若木鸡。
尤其是……
刑部尚书夏仲,以及兵部尚书公孙策都懵了。
所以。
他们以后背靠的就是李玄戈这一个太子了?
那还跟他们原先的“主子”继续什么?
他们若继续跟李龙基和李元霸有来往,那等于就是得罪太子了啊……
奶奶的!
这事情太突然了!
太后手中的凤头杖当啷坠地,翡翠流苏摔得粉碎。
“皇帝!”
她哆嗦着扶住龙案,“立储乃国本大事,岂能这般儿戏!”
李焱睨了眼地上碎裂的翡翠,抬脚碾过珠串:“母后若想讨论儿戏,不如先解释下西偏殿的翠雯如何认得英格莱火漆印?”
太后喉头滚动,终是颓然跌坐凤椅。
“父皇三思啊!”
李龙基一等人撞翻案几扑跪在地,“我们兄弟哪一个人的功绩,不如老八……”
“你们觉得自己的功绩,比老八还大?”
李焱淡淡反问了一句,脸上随之露出了一抹嘲笑,“朕让王德发念出来的那些功绩,只是一部分,你们要不要听一听另外一部分?比如……老八制作火铳,制作火炮?”
死寂!
四周的人,陷入了一片死寂!
但李焱却无视所有人,目光望向了李玄戈:“还不来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