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小六脑袋嗡嗡作响。他感觉自己快撑不住了。
他一脚踹开观风处临时据点那扇木门。木门“哐当”一声向内飞去。
审内鬼？必须审。但北边前线冒出来的那些“魔械”，听着就邪门，更等不了。
活的？要吃东西？吃的还是人？
这信息量太大，让他思绪混乱，必须亲眼确认。
“王虎！”
“属下在！”
王虎立刻挺直腰杆。
“去，把咱们处里那个身手最好，最擅长隐匿的‘赛狸猫’叫来！”
钱小六手撑着门框，嗓子干涩。“告诉他，有大活儿，够他立功劳的那种。”
没多久，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落在钱小六面前。
来人一身夜行劲装，身形灵动，落地无声。他脸上带着笑意，搓了搓手，眼神里是对功劳的渴望。
“头儿，听说有急活儿？”
赛狸猫压低声音问。
“急你个头！”
钱小六没好气，甩过去一卷情报。“北边前线，敌军用了新家伙，代号‘魔械’。”
“根据卧底交代，这玩意儿可能是活物，驱动要耗费精血，性情暴烈，还会攻击友军，是凶险之物。”
钱小六手指戳在沙盘地图上敌军后方一片区域。
“你的任务，带上你手下那几个擅长潜行的兄弟，穿上技术部特供的变色外罩，摸过去。”
“近距离看看，那玩意儿到底是什么构造？靠什么驱动？有没有命门？比如后颈是不是弱点？”
钱小六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
“最关键的，确认清楚，它们是不是真的需要喂食？”
赛狸猫看完情报，收起笑容，表情凝重起来，但也有一丝兴奋。
活体兵器？有点意思。
“放心头儿，保证完成任务。顺便绘制几张图谱，给技术部研究用。”
他打了个响指，几道身影从阴影里出现。
“出发！目标敌方魔械观察哨！”
夜色深沉。北境寒风刺骨。
远处战场传来模糊的喊杀和金铁交击声。
赛狸猫小队几人贴地疾行，动作迅捷无声，避开一队队巡逻敌兵。
他们身上的特制外罩随着环境变化颜色，与黑暗融为一体。
“前面就是敌军存放‘大家伙’的区域了，都小心点，别踩到陷阱。”赛狸猫低声提醒。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金属焦糊味和野兽般的腥臊恶臭。
越靠近目标区域，味道越刺鼻，令人作呕。
他们翻过一道木墙，潜伏在一座废弃箭塔的阴影里。前方不远处，是一片被严密看守的巨大围栏区。
围栏由粗大钢铁和硬木构成，异常坚固。围栏内，几个庞大扭曲的黑影在移动。那就是“魔械”。
借着火把光线，赛狸猫看清了这些怪物的模样。形态各异。
有的像巨大甲虫，覆盖厚重甲壳。有的生有多条金属节肢。
还有的是一堆扭曲金属、盔甲和血肉的缝合体。它们体表反射微光，甲壳缝隙间有暗红色光芒流动。
最让人心悸的是，这些东西似乎在呼吸。沉重粗粝的喘息声，夹杂着金属摩擦噪音，在夜风中断续传来。
突然，围栏区传来骚动。几个敌兵推着一辆盖着黑布的大车，靠近一个甲虫形态的魔械。他们掀开黑布，车上是几具血肉模糊的士兵尸体。
围栏里的甲壳魔械闻到血腥味，立刻躁动不安。体表暗红光芒变亮，发出低沉摩擦般的咆哮。
几个敌兵将尸体扔进围栏内一个巨大食槽里。
那魔械立刻扑过去。前端甲壳裂开，露出布满利齿的口器。
它低下头，疯狂吞噬血肉。骨骼碎裂声，血肉撕扯声，清晰传来。
“卧槽……”
一个小队成员低声咒骂，声音发颤。
赛狸猫也感觉寒意上涌。真是活的。还需要这种方式喂食。
这哪里是兵器？这是以杀戮和血肉为生的怪物。
就在这时，旁边另一个围栏里，一头蜘蛛形态的魔械突然发狂。它猛地撞向围栏。
“哐——！！”
粗大钢铁栅栏被撞得向外凸出，发出巨响和金属扭曲声。
看守士兵惊呼，试图用长矛驱赶。那蜘蛛魔械伸出一条金属前肢随意一挥。
“啪！”
几个士兵被轻易拍飞，撞在远处墙上，生死不知。
“反噬！它失控了！快！用拘束索！！”
一个敌军军官尖叫。
更多士兵冲上去，试图用特制的锁链和网兜套住发狂的魔械。
场面一片混乱，嘶吼声、撞击声、惨叫声响成一片。
赛狸猫迅速用“留影石”记录下这混乱景象。
他特别标记了魔械可能的关节部位和体表能量通路。
“情报到手，撤！”
赛狸猫低声下令。
“确认了！这玩意儿是活的，吃得重口，还极不稳定！必须立刻带消息回去！”
小队悄无声息地后撤，迅速脱离这片危险区域。
赛狸猫回头看了一眼混乱的围栏区，心想：赶紧回去报告头儿，敌军这玩意儿不仅恶心，还带失控的毛病！
北境前线，黄沙漫天，风声呼啸。
喊杀声、兵器碰撞声、哀嚎声、呻吟声，还有“开山雷”的爆炸声混杂在一起，震耳欲聋。
林破虏浑身是血。手中长刀卷刃，凝固着厚厚的暗红液体。
他面无表情，一刀劈开一个敌兵，反手用刀柄砸碎另一个偷袭者的脸骨。
整个战场就是一个绞肉机，吞噬生命。
断肢内脏散落，鲜血染红黄沙。双方士兵都杀红了眼，互相扑杀。
敌军一波接一波涌来，不计伤亡。大炎士兵死战不退，用身体筑起防线。
一个年轻大炎士兵腹部被长矛刺穿，肠子流出。他没有倒下，咆哮着抱住敌兵，咬断对方喉咙。两人一起倒在血泊中。林破虏心脏抽痛。
这样的场景，每时每刻都在发生。
战争，碾碎人性。他咽下血腥味，再次举起残刀，怒吼着冲入敌阵。“杀——！”
赛狸猫小队撤离了魔械围栏区，但空气里的恶臭仿佛还留在鼻腔。
刚才的景象让人不适。
活的，吃尸体，还会失控。
这情报报上去，头儿的脸肯定难看。
“猫哥，咱们现在就撤？”
一个小队成员低声问，带着后怕。那蜘蛛魔械发疯的动静太大了。
“不走留这儿等开饭？”
赛狸猫没好气地说，脚下不停。“情报到手，赶紧走。咱们是斥候，不是来打架的。”
他领着小队，小心翼翼地沿着来路返回，更加谨慎地规避巡逻兵和暗哨。
就在他们快要翻过最后一面矮墙时，赛狸猫猛地做了个手势，示意所有人隐蔽。
不远的前方，另一片空地上，点着几簇幽绿火焰。
几个穿着古怪深色僧袍的人影，脸上涂着油彩，正围着一头刚被拖过来的魔械。那魔械体表冒着烟，甲壳破损，显然刚从战场下来。
这东西体型庞大，身上到处是损伤，裂开的甲壳下能看到暗红色组织在蠕动。它状态很差，不断嘶吼，肢足烦躁地刨地。
“嗯？这是……修东西的？”
赛狸猫心里嘀咕。
那几个僧侣模样的人，嘴里念着低沉含混的声音，形成奇怪的调子。
他们手里拿着骨头制品和金属短杖，围着魔械走动。随着他们念诵，绿色火焰跳动更剧烈。
其中一个僧侣走到魔械跟前，伸出干瘦手指，蘸着散发恶臭的黑色粘稠液体，涂抹在魔械伤口上。
那黑色液体气味难闻。
奇怪的是，原本狂躁的魔械，被涂抹后，吼声渐渐平息，动作缓和下来。
体表暗红光芒似乎黯淡了些，但整个魔械给人的感觉却更冰冷、死寂，也更危险。像一头暂时安静下来的猛兽。
“他们在干什么？修补？”
另一个队员低声问。“看着不像修补……更像是……安抚？某种仪式？”
赛狸猫眉头紧锁。这景象太诡异了。
用这种近乎祭祀的方式对待杀戮机器？
这更印证了之前的猜测——这些“魔械”绝不简单。它们和这些僧侣打扮的人，必然有很深的关联。
“卧槽，这帮孙子，不仅造怪物，还配了专门的人来照看？”
赛狸猫再次拿出“留影石”，记录下这诡异一幕。敌人的手段越来越邪门。
“猫哥，这情报……更吓人啊……”队员声音发颤。
“闭嘴！快走！”
赛狸猫低声催促。
“再待下去，等会儿他们要是开始哄这东西睡觉，咱们可没空看！”
小队成员不再犹豫，迅速翻过矮墙，消失在黑暗中。
赛狸猫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马上把这些新情况报告给头儿。敌人的路数，比预想的还要诡异麻烦！
观风处，临时军情处内。钱小六盯着沙盘，脸色阴沉。桌案上堆满了沾血的紧急军报。
“报！林将军再次击退敌军猛攻，斩敌三百余，我军阵亡一百五十！林将军负伤！”
“报！敌军左翼出现不明重甲骑兵！我军侧翼失守！张副将战死！请求支援！”
“报！粮草告急！前线已断粮！后续粮草被袭！不出三日，全军将溃！”
“报！敌军动用巨型弩炮！威力巨大！我军关墙多处被毁！伤亡激增！”
钱小六按着太阳穴，脑袋剧痛，胃里翻腾。
这仗打得太惨了。林破虏是猛，顶住了数倍敌人的进攻。可敌人太多了，攻势不计伤亡，像是在拖延时间，掩护什么行动。
“王虎！”
“属下在！”
“西山那边！盯紧了没？有异常吗？”
钱小六声音沙哑。
王虎脸色凝重，摇摇头。
“回禀头儿，西山外围已被禁军封锁。咱们的人暗中盯着，暂时没发现大规模可疑人员。”
“不过……”
他停顿一下，语气担忧。
“苍狼骑附近的眼线回报，说那帮家伙活动越来越鬼祟，范围靠近西山深处皇陵禁区。行动隐秘，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钱小六的心一沉。
果然。边境打得越凶，西山那边越有鬼。
声东击西！用前线将士的命，给他们偷家创造机会！
“传令下去！”
钱小六猛地站起身，眼中寒光闪烁，声音冰冷。
“让西山那边所有的人，都给咱家把眼睛瞪大！任何风吹草动，都不能放过！立刻上报！”
他又看向沙盘，目光落在北境区域，手指关节发白。
“告诉林破虏，让他无论如何，再给咱家顶住！援军！粮草！已经在路上了！让他等着！”
钱小六手指用力敲击桌面，眼神冰冷。想抢东西？还得问问咱家这新学的功夫答不答应！
北境前线，厮杀仍在继续。
林破虏带着仅存的士兵，死守阵地，再次顶住了敌军冲锋。尸体堆积，鲜血横流。夕阳下，疲惫的大炎士兵脸上沾满血污，眼中闪过一丝希望。
就在这时，远方地平线上，出现了一些黑点。黑点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那是一些巨大、造型怪异的金属造物。被数十匹战马拉拽着，发出刺耳的吱嘎声，缓缓向前。
它们的结构比寻常弩车复杂得多，闪烁着金属光泽，散发出杀戮气息。
“那……那是什么？”
一个年轻大炎士兵声音发颤，指着远处的移动怪物，脸上充满恐惧。林破虏也皱紧眉头，一股不祥预感涌上心头。
没等他反应，那些巨大的金属怪物动了。伴随着一连串机括绞紧声，巨大的弩臂猛地向后绷紧，然后骤然弹回。
“咻——嗡——！”
空气被撕裂。数根如同大腿粗细、顶端带着狰狞金属尖刺的巨型弩箭，裹挟着恐怖力量，划破长空，发出尖锐呼啸，速度极快。
“轰！”
“轰隆！”
地动山摇。巨弩狠狠砸在城墙上。坚硬的青石瞬间爆裂，碎石尘土冲天而起。
两名躲在墙后的士兵直接被冲击力撕碎。另一根巨弩轻易射穿了一座箭塔，木屑和残肢纷飞，箭塔轰然倒塌，里面的人瞬间死亡。
但这只是开始。
敌军后阵，又推出了一批更可怕的东西。
那是一群覆盖着厚重黑色甲片、体型庞大、双眼闪烁红光的恐怖怪兽。这些怪兽发出震耳咆哮，口中滴落涎水，四蹄踏地，发出巨响。
它们朝着混乱的大炎阵线发起冲锋。
寻常刀枪砍在它们甲壳上，只能迸出火星。
弓箭射上去，毫无作用。它们的冲撞力骇人，轻易撞碎拒马，将挡路的士兵连人带盾一起撞飞。
“噗嗤！”
一只怪兽张开大口，一口将一个士兵拦腰咬断。
鲜血飙射，内脏洒落。场面瞬间失控，彻底变成地狱。
“稳住！都给老子稳住！！”
林破虏目眦欲裂，挥舞断刀砍向一头战兽。
“当！”
刀锋砍在战兽肩甲上，发出巨响，只留下一道浅痕。
那战兽猛地一甩头，巨大的身躯狠狠撞在林破虏身上。林破虏只觉一股巨力传来，整个人倒飞出去，摔在地上，喷出一口鲜血。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大炎军本就脆弱的阵线，在这些恐怖武器面前，被轻易撕裂。伤亡数字疯狂攀升。恐惧和绝望迅速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