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兰将庄姐儿听到的话一五一十告诉了袁文绍,最后哽咽道,“官人,实哥儿是我们的骨肉,若被过继给大房,我真的活不下去了……”
袁文绍脸色铁青,猛地站起身:“岂有此理!母亲怎能如此偏心!”
他在房中来回踱步:“大哥他自己生不出儿子,就要抢我的孩子吗?”
华兰从未见过丈夫如此激动,心中稍感安慰,看来实哥儿的事触及了他的底线。
她轻声道:“官人息怒,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母亲毕竟是长辈,若直接顶撞,反倒是我们的不是了。”
袁文绍停下脚步,惊讶地看着华兰:“娘子,你有何高见?”
华兰示意他坐下,低声道:“此事的关键在公公身上,母亲虽强势,但真正做主的还是公公。”
她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若能让公公看到母亲力不从心,顾不上实哥儿,或许……”
袁文绍若有所思:“父亲这几日正因为大哥的事烦心,若此时知道母亲打算将实哥儿过继给大房……”
“官人明白就好。”华兰轻声道。
华兰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袁文绍先是皱眉,继而又点头:“就听娘子的。”
午后,袁老伯爷正在书房看书,忽听外面一阵骚动。
他皱眉放下手中的书,正要唤人询问,袁文绍已经匆匆进来了,还面带忧色。
“父亲,不好了!华兰她……她晕倒了!”
袁老伯爷一惊:怎么回事?请大夫了吗?”
“请了,大夫说是忧思过度,气血两亏。”
袁文绍叹了口气:“自实哥儿被母亲抱走,华兰日夜思念,愈加消瘦了。”
袁老伯爷面露不悦:“胡闹!不过是个孩子,有什么好想的?妇人产后体弱,本就不该劳神带孩子,你母亲做的也没错。”
“父亲有所不知,华兰与实哥儿母子情深,如今骨肉分离,她怎能不忧心?更何况……”他欲言又止。
“何况什么?”
袁文绍似下定决心:“儿子听闻母亲有意将实哥儿过继给大哥,此事若成,华兰怕是……接受不了了。”
袁老伯爷吼道:“荒谬!是谁传的这种混账话?”
“父亲,府中下人都这么说。”
袁文绍低声道:“儿子本来不信,可今日见华兰晕倒,才知她听闻此事后,已经两日水米未进了……”
袁老爷眉头紧锁,心中权衡。
他虽不看重次子一房,但华兰毕竟是盛家嫡女,盛家如今如日中天,若真有个三长两短,盛家不会善罢甘休。
更何况,长子袁文纯挪用公款的事已经让他失望透顶……
“大娘子刚醒,正抱着小少爷的衣物哭呢,奴婢劝不住……”紫冬慌慌张张来报。
袁老伯爷皱了一下眉:“走,去看看。”
只见华兰披头散发地坐在床上,怀中紧紧抱着一件婴儿小袄,泪流满面。
见公公进来,慌忙要起身行礼,却虚弱地跌回床上。
“儿媳……给公公请安!”华兰声音嘶哑,气若游丝。
袁老爷暗暗吃惊,上次见华兰还是她生产前,那时虽怀孕在身,却仍精神奕奕。
如今不过半月,竟憔悴至此,眼窝深陷,双颊凹陷,活像个久病之人。
“不必多礼了。”
袁老伯爷在椅子上坐下:“听说你病了?”
华兰垂泪道:“儿媳不孝,劳公公挂念。只是……实在思念实哥儿。”
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春桃连忙递上帕子。
袁老爷心头一震,看来病的不轻呢。
袁文纯道:“华兰她是忧思成疾,若再不见实哥儿,只怕……不容易好呢。”
华兰虚弱地摇头:“官人,你别说了……儿媳明白,母亲是为实哥儿好,只是……”
她泪如雨下:“只是我昨夜又梦见实哥儿哭着找母亲,醒来后心如刀绞……”
袁老爷看着华兰悲痛欲绝的样子,又想到长子袁文纯夫妇,次子袁文邵虽平庸却还算本分,心中天平不禁倾斜了一些。
更何况,若盛家女儿真在袁家出了事……
“来人!”
袁老爷突然高声道:“去老夫人院里,把实哥儿抱来!”
华兰心中狂喜,面上却仍保持哀戚:“公公,这……母亲那里……”
“无妨。”袁老爷摆手。
“孩子本就该跟着亲娘,你既如此思念实哥儿,日后每日去你母亲院里看望实哥儿就好。”
这对华兰来说已是意外之喜!她强忍激动,颤声道:“多谢公公体恤!儿媳……儿媳定当好好照顾实哥儿。”
正说着,乳母抱着实哥儿进来了。
华兰一见孩子,再也控制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实哥儿似乎感应到母亲的存在,突然“哇”地哭了起来,小手小脚不停舞动。
“实哥儿,我的孩子……”
华兰颤抖着伸出手,乳母连忙将孩子递给她。
华兰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孩子的脸蛋,实哥儿竟奇迹般地止住了哭泣。
袁老爷看着这一幕,心中某处被轻轻触动。
他想起袁文绍,幼时也是这样爱笑……
“好了,你好好休息吧。”
袁老爷起身:“你随我去书房,有些事要交代。”
袁文绍连忙应是,临走前对华兰使了个眼色。
华兰会意,抱着实哥儿高兴不已。
待袁老伯爷父子离开,华兰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将脸贴在实哥儿柔软的脸蛋上,贪婪地呼吸着孩子身上的奶香。
半个月了,她终于又抱到了自己的孩子!
“大娘子……”
紫冬在一旁抹着泪:“小少爷回来了,您终于熬出头了……”
华兰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她太了解袁老夫人了,今日虽借袁老爷之势暂时取胜,但老夫人不会善罢甘休,还有大房章氏那边……
正想着,实哥儿突然在她怀中扭动起来,小脸皱成一团,似乎很不舒服。
华兰连忙检查,发现孩子的襁褓湿了一大片。
“去打水来!”华兰熟练地解开襁褓,却在看到实哥儿的瞬间倒吸一口冷气——那上面竟有一片红疹!
“这是……”华兰手指颤抖,仔细检查后发现不止屁股,实哥儿的腋下、脖颈处也有类似红疹,有些已经破皮渗液。
紫冬惊呼:“小少爷这是长痱子了!这么严重,乳母是怎么照顾的?”
华兰心如刀割。
实哥儿才多大,就要受这种罪!
她强忍怒火,轻声吩咐:“再把我妆台上那盒紫草膏拿来。”
春桃连忙去准备,华兰轻轻拍着实哥儿的背,柔声哄着:“实哥儿不哭,母亲在这里……”
待紫冬端来温水,华兰亲自为实哥儿擦洗身子,然后小心翼翼地涂上紫草膏。
实哥儿起初还哭闹,涂上药后渐渐安静下来,舒服地打了个小哈欠。
“小少爷一下子就舒服了。”
华兰苦笑:“哪个当娘的不懂这些?只是……”
她没说完,但紫冬最明白。
若非被强行分离,实哥儿怎会受这种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