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父的目光从醋瓶移到夏小北骤然苍白的脸上，眼底的锐利只持续了一瞬，便被一种难以置信的的狂喜取代。
他手中的茶杯被无声地搁在桌上。
楚向南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猛地扭头看夏小北，握着她手的力道不自觉地收紧，眼神里混杂着惊愕与一丝不敢宣之于口的期待。
“小北？”
他的声音比刚才更沙哑了。
夏小北自己也愣住了，胃里那阵突如其来的翻江倒海让她一时说不出话，只能用手掩着嘴，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按向小腹。
刚才那句话难道不是随口说来缓和气氛的吗？
“我……”
她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解释，又是一阵更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咙。
“呕——”
这次她没能忍住，干呕出声，眼角瞬间生理性地泛出泪花。
楚向南几乎是跳起来的，手忙脚乱地环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笨拙地轻拍她的背，脸上的紧张清晰可见。
“怎么了？是不是着凉了？还是吃坏东西了？”
他连声问，语气是全然的不安。
楚父却已经站起身，脸上那点故作严肃的伪装彻底剥落，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他大手一挥，声音洪亮，“什么吃坏东西！我看这是有了。”
他绕过书桌，步伐竟有些年轻人似的急迫，走到夏小北身边，想拍拍她又似乎觉得不合时宜，手抬到一半又放下，只是目光灼灼地盯着她，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和。
“小北啊，除了恶心，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乏不乏？贪不贪睡？”
备孕……孩子……
难道……
楚向南的手微微有些发颤，将温水小心地递到夏小北唇边。
“先喝点水。”
声音轻得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夏小北就着他的手抿了一小口，温水稍稍压下了那阵恶心。她喘了口气，抬眼对上楚向南那双深邃眼眸里几乎要满溢出来的紧张和询问，还有楚父那毫不掩饰的期盼，她自己也懵了。
“我……我不知道，”她喃喃道，手下意识地又抚上小腹，“就是突然闻到那个醋味，就……”
“酸儿辣女！”楚父猛地一拍大腿，声音里的喜悦再也藏不住，笑得像个孩子，“好啊！好啊！向南，你还傻站着干什么！赶紧的，开车，带小北去医院！现在就去检查检查！”
“爸！”楚向南的声音有点发紧，带着点无奈的提醒，“只是干呕，不一定就是……”
他试图理性分析，但那双紧紧锁着夏小北的眼睛却泄露了他内心同样的惊涛骇浪。
“胡说什么！”楚父一瞪眼，此刻完全没了政委的威严，只是个盼孙心切的普通老人，“快去医院！确认一下大家都安心！”
楚向南看着夏小北，用眼神询问她的意见。
夏小北深吸一口气，对上楚向南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头。
“去吧，检查一下……也好。”
楚向南的心跳骤然失序。
他不再犹豫，一把将她小心地扶起，揽在怀里，动作轻柔得像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好，我们去医院。”
楚父已经率先走到门口，一把拉开车门。
坐进车里，楚向南细心地为她系好安全带，手指不经意地擦过她的腹部，动作有瞬间的停滞。
发动机启动，车子缓缓驶出肃静的大院。
车内一片寂静，只有彼此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楚向南的目光专注地看着前方路况，喉结却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
夏小北靠在椅背上，手一直轻轻放在小腹上，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心情复杂得难以言喻。
期待、忐忑、不可思议、还有一丝隐隐的、巨大的喜悦交织在一起。
突然，楚向南空出一只手，越过中控台，精准地找到了她放在腿上的另一只手，紧紧握住。
他的掌心依旧干燥温暖，却带着一层薄薄的汗。
两人都没有说话。
无声的紧张与期盼，在车厢内缓缓流淌。
车子驶入医院停车场时，楚向南的手心已经全是汗。
他停稳车，却没有立刻解开安全带，而是转头看向夏小北。
“小北，”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无论结果如何，都没关系。”
夏小北望进他深邃的眼眸，那里盛满了太多情绪——期待、恐惧、爱与守护。
她轻轻点头，反握住他的手。
楚父早已提前联系好了相熟的妇产科主任。
一系列检查下来，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楚向南始终紧握着夏小北的手，指尖冰凉。
最后，年迈的主任医师拿着报告单走进诊室，推了推眼镜，目光在三人间转了一圈，最后落在夏小北身上。
“夏女士，”她声音平和，眼底却带着笑意，“恭喜。妊娠五周，一切指标都很好。”
刹那间，时间仿佛静止了。
楚向南的呼吸骤然停滞，握着夏小北的手猛地收紧，又立刻放松力道，像是怕伤到她。
他的目光从医生移到夏小北依然平坦的小腹，再回到医生脸上，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楚父率先爆发出洪亮的笑声，用力拍着儿子的后背。
“好！好！我说什么来着！”
老政委笑得眼角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哈哈哈哈，我要当爷爷了！”
诊室里，楚向南仿佛听不见父亲的欢欣雀跃，他的世界缩小到只剩下眼前的夏小北。
他缓缓蹲下身，单膝跪在夏小北面前，仰头看着她，眼眶泛起不易察觉的红。
“小北……”他的声音沙哑得几乎破碎，一只手轻轻抚上她的小腹，动作虔诚得像是在触碰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这里……有我们的孩子了。”
夏小北的眼泪终于落下。
她看着眼前这个总是沉稳如山，此刻却脆弱如孩童的男人，心中涌起滔天巨浪般的爱意。
她握住他贴在她腹间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是啊，”她声音哽咽，却带着笑，“向南，你要当爸爸了。”
楚向南将额头轻轻抵在她膝头，宽阔的肩膀微微颤抖。
再抬头时，那双总是锐利冷静的眼眸里水光闪烁，却亮得惊人。
他站起身，小心翼翼地将她拥入怀中，像是拥抱着整个世界的重量，却又轻得仿佛一片羽毛。
“谢谢你，小北。”
他在她耳边低语，每一个字都裹着浓得化不开的爱与承诺。
回去的路上，车厢内的气氛已然不同。
楚向南的车开得比来时慢了不知多少倍，每一个转弯都平稳得近乎迟缓。
他的右手始终与夏小北的左手交握，不时拿到唇边轻吻。
等红灯时，他侧过头，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眼神柔软得不可思议。
“会不会难受？”他问，“要不要开点窗通风？”
夏小北笑着摇头，心里被暖意填满。
这个向来果决冷峻的男人，此刻的慌乱与细心形成奇妙的对比，让她爱不释手。
回到家，楚向南几乎是将她当成了玻璃娃娃，扶着她坐下，垫好靠垫，又忙不迭地去倒水拿毯子。
夏小北无奈地笑，“向南，我没事，才五周呢。”
楚向南却置若罔闻，单膝跪在她面前，手掌再次轻轻覆上她的小腹，仰头看她，眼神炽热而专注。
“这里，”他声音低沉，“有我们的小小北。”
“小小北？”
“你是小北，她当然是小小北了。”
夏小北笑出声，“为什么不是小小南。”
“都可以呀。”
楚向南站起身，紧紧拥抱她，在她发顶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当晚，夏小北作了一个奇怪的梦，他们的孩子出生了。
她刚触摸到那小小软软的一团，系统音突然响起。
“检测到婴儿一个，是否复制？”
夏小北鬼使神差地点下头，“复制。”
“恭喜宿主获得一百个婴儿，请查收。”
夏小北顿时傻眼了。
……
九个月后，小小北和小小南先后出生，家里一片欢腾。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