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塞尔·尤伦斯托偶然遇到了老人阿隆索。
尽管年事已高,阿隆索依然身姿挺拔,脊背挺直,双眼熠熠生辉。
眼中那孩童般的纯真,让他看起来至少年轻了二十岁。
“……”
“的确如此,骑士阁下,的确如此。”
这个男人曾是西塞尔在锦标赛中的对手,当时他突然弃权并离开,对她的回答感到不满。
西塞尔微微退缩了一下。
她依然不明白阿隆索弃权的原因。
然而,她却清晰地记得他眼中失望与幻想破灭的神情——那种神情让她感到有些不安。
老人用他那布满皱纹、略显凹陷的眼睛注视着她。
凭借着岁月沉淀的智慧,他隐约察觉到了这位女骑士身上微妙的变化。
“你的眼神变化挺大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好事?”
“…… 是的,也许吧。”
“你连确认好事都要加上‘也许’?”
“情况很复杂,因为坏事也掺杂其中。”
和凯伦一起唱歌是一段不错的经历,但那套服装却像是件糟糕的事。
她从未想过自己“平平无奇”的身材会吸引这么多关注。
西塞尔回想起昨晚的表演,尴尬、喜悦和渴望等情绪在心中交织。
这些情绪赋予了她一种奇特的勇气——一种直面失望的勇气。
她鼓起决心,向阿隆索问出了一直萦绕在心头的问题。
“…… 老人家,你曾说我‘已经被打败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首先,我先问你,你认为一场锦标赛、一场决斗代表着什么?”
“它是一项任务——一项需要完成的任务。”
“那么在你面前的对手仅仅只是一个障碍?”
阿隆索摇了摇头,表情平静地表示否定。
“当你把一场神圣的决斗仅仅看作是一项任务时,你就剥夺了它的荣誉和光辉。甚至连一丝尊重都不剩。”
“那么,为什么战斗常被称为钢铁之间的对话呢?”
“每一个踏入竞技场的人都怀揣着自己的抱负。他们历经艰苦的训练,挥洒过热血与汗水,面对无数的考验,才带着坚定的决心站在英雄选拔的舞台上。”
“哪怕是像卡根那样被你一击击败的雇佣兵,想必也在磨砺技艺上倾注了全部心血,带着自己的绝望渴望和无尽努力站在那里。”
“还有什么比毫不尊重地践踏这样的决心更转瞬即逝的呢?”
阿隆索带着坚定的信念继续说道。
“没有骑士精神准则,又怎能称之为骑士?”
“……”
“在你接下来的比赛中,仔细观察你的对手。你可能会发现自己收获远超预期。也许…… 你甚至会把它看作一场表演,而不是一项任务。当那一刻到来,你就能明白我的答案了。”
说完这些临别之言,阿隆索最后看了西塞尔·尤伦斯托一眼。
在熙熙攘攘、行人如织的街道上,这位女骑士一动不动地站着。
她想起了身边某个人的梦想。
凯伦的愿望是在锦标赛中尽可能多地晋级,以此来宣传她梦想有一天能组建的剧团。
西塞尔从骨子里感受到了凯伦渴望的强烈程度。
在街上唱歌,不知疲倦地练习,同时不断磨砺自己——西塞尔深知那个梦想会闪耀着怎样的光芒。
但如果一个强大却冷漠的骑士,甚至不给凯伦讲述自己故事的机会,就碾碎了她的梦想呢?更糟糕的是,如果那个骑士…… 根本没有什么有意义的理由去获胜呢?
如果所有那些拼命的努力都被如此粗心的人忽视——
——这还不足以成为配得上尤伦斯托家族的骑士。任何人都能做到这个程度,你得更努力才行。
西塞尔意识到,那将会非常令人难过。
西塞尔感到无比沮丧。
“比个V字手势,V!这边看一下,拜托!”
“兔子女王,带上我吧,求求你——!!呀啊!!”
“啊,哈哈…… V——V……”
她一脸苦恼,笨拙地竖起手指比出V字手势。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让观众欢呼雀跃。
她尴尬得满脸通红,仿佛脸都要被热气胀爆了。
要不是戴着面具,可就糟糕透顶了。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穿着兔女郎装、戴着兔子面具表演了大概四天后,西塞尔如海绵吸水般吸收了凯伦的歌唱技巧。
现在,即使是最难的歌曲她也能唱得相当不错。
偶尔她会唱错一个音符,但凯伦总会安慰她,说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很顺利。
唱歌很有趣,观众要求返场的热情让她一整天都心情愉悦。
但现在,事情失控了。
“西塞尔,我们…… 变得太受欢迎了…… ?!”
“我该…… 我该怎么办?!”
没错,问题就出在她们太受欢迎了。
这是疯狂巫师挑选兔女郎装时个人品味的结果,还是西塞尔出乎意料的舞台魅力所致呢?
原本只是一场小众的面具音乐会,本应只有少数人知道,可现在每晚几乎都座无虚席。
她们的名气在特朗普霍尔迅速传开。
传言说有一位叫兔子女王的优雅女子,歌唱得极其动听,能让人心情愉悦!
甚至连听闻传言而来的粉发女同性恋者都和她对上了眼。
这可不是西塞尔想要的名气。
也不是疯巫想要的。
凯伦和西塞尔从拥挤的舞台逃离,溜进一个安静的小等候室交谈。
“…… 但这兔女郎伪装超棒的,对吧?这么多人看着,都没人识破!”
“嗯,谁能想到一个骑士团副指挥官会穿着这种衣服在台上唱歌…… ?!”
“哎哟,哎哟。”
西塞尔微微鼓起脸颊,瞪了凯伦一眼,而凯伦则调皮地笑着,西塞尔用力按了按她的头。
凯伦有时候真的很烦人。
凯伦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但是…… 很有趣,对吧?”
“……”
“锦标赛结束后,你会回去履行职责,但是…… 等你有假期或者空闲时间,来看看我!到那时,我就会组建起真正的团队了!”
但时间…… 已经……
“…… 当然。我一定会去的。”
西塞尔毫不犹豫地回答,话脱口而出,连大脑都来不及阻止。
然后,突然间…… 西塞尔意识到,自己手中握着决定自己命运的开关。
如果她不使用它,“西塞尔”就不会死。
但如果她不使用它,西塞尔·尤伦斯托就会“死去”。
沉默犹豫了一会儿后,西塞尔一边紧张地摆弄着兔耳朵发带,一边开口说道。
“嘿,凯伦。”
“嗯?”
“…… 我心里有些事。如果你有时间,能听我说说我的故——”
在凯伦体内,疯巫暗自庆祝。
他精心策划赢得西塞尔信任的计划终于奏效了。
西塞尔已经向凯伦敞开心扉。
嗞啦。
“啊。”
突然,凯伦的身体剧烈抽搐起来。
动静大得发出一声闷响。
“…… 凯伦?”
我迅速控制凯伦来掩盖这一情况。
“不,没事!我只是突然觉得后背一阵发凉,别担心!”
“可能是因为这衣服后背开得太大了。这套兔女郎装……”
“但这才可爱嘛!”
尽管西塞尔一脸恼怒地抱怨着,但我知道她其实暗自喜欢这套兔女郎装。
我看到她偷偷对着镜子,仔细整理自己的衣服。
我本想着要是说服她,说不定能让她穿更暴露的衣服,但后来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要是我这么做,尤娜的拳头可能会让我疼上三倍。
“呃,我突然想到有急事…… 真的很抱歉,西塞尔!我们能晚点再谈这个吗?”
“啊…… 好。没…… 没关系。”
这可能不太妙。
她肯定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开口寻求建议。
我真心想听她倾诉——感觉这是个难得而宝贵的机会!
“那明天见!真的很抱歉,西塞尔。等这事解决了,我保证把一切都解释清楚!”
“……”
但确实有更紧急的事情发生了。
我离开凯伦的身体,切换到另一个分身。
就在刚才,我察觉到了异常。
你可以称之为制造不在场证明——以防我在外面遇到西塞尔,或者她开始质疑这个舞台本身的真实性。
我部署的非玩家角色(Npc)是实体全息影像,被有策略地安放在人们可能遇到的街道上。
此刻,尖锥老头正在小巷里徘徊,拔刀术的凯正在当地一家酒吧里大口灌着烈酒,试图装作很酷的样子。
当我预料到可能会遇到西塞尔时,他们就会无缝替代我的位置。
目前,随着“勇气锦标赛”的两个分组都进入32强赛,大约还有二十三个Npc在召唤未被解除的情况下保持活跃。
并非所有Npc都直接参与锦标赛。
我给不少Npc安排了支线活动,比如在被锦标赛淘汰后,带着遗憾在城里游荡,或者在赛场外惹是生非。
而就在刚才。
“……”
我与其中一个Npc失去了联系。
而且是以一种明显是物理层面的方式。
这会是简单的意外吗?如果他们与人发生争执,我给他们设定了发送警告信号的程序。
然而,查看记录后,却没有任何信号传达到我这里。
这意味着…… 它瞬间就被拆解了。
我需要取回黑匣子,弄清楚具体情况。
我拉了拉兜帽,遮住头,前往最后一次失去联系的地点。
人们往往会在自己最不想被人看到的地方隐藏弱点。
每个人都是如此。
我们的父亲也是一样。
他想要保护并强化自己那些脆弱的部分。
即便世界上没有人知道这些弱点,即便这些弱点在无人触碰的情况下会一直相安无事,他还是出于恐惧,担心有一天它们会暴露,于是一层又一层地给自己披上铠甲。
“疯狂巫师”想必也是如此。
他肯定也有弱点,而且一定费尽心思去隐藏它们。
但这会困扰我吗?
一点也不。
事实上,这对一个刚刚开始摸索门道的特工来说再完美不过了。
它明确地指出了该从哪里下手。
由于锦标赛的缘故,特朗普霍尔圣城迎来了众多访客,而且人流源源不断地涌入。
其中有来历不明的人,甚至还有些心怀不轨之徒。
而现在,似乎还有几个“幽灵”混入了人群。
比如说,在我下方行走的这个男人。
他自称亚伯,说自己来自遥远的南方,但这些都不是真的。
甚至都不确定他是否真实存在过。
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过去。
他就像是凭空出现在特朗普霍尔的。
难道他是在某个与世隔绝、被遗忘的村庄里生活吗?这似乎是个合理的解释,但是……
他身上有一些更可疑的地方。
他没有消化食物的能力。
没错,他会像其他人一样吃喝,但没人注意的时候,他会找个隐蔽的地方,把吃进去的东西都吐出来。
没有任何消化的迹象——所有东西都原封不动地吐出来,就像直接从瓶子里倒出来一样。
更令人惊讶的是,亚伯并不是唯一这样的人。
还有其他和他一样的人。
没有可追溯的过去,无法消化食物的人。
我试图抓住他并审问他。
我悄悄地跟踪他,在合适的时机,我将匕首刺进了他的身体一侧。
“——”
“呃嗯…… ?”
但当匕首刺入他身体时,我感觉有些不对劲。
即使我扭动、晃动匕首,他也没有尖叫。
我甚至试图制造更多伤口,但都无济于事。
直到我把他完全拆解,真相才浮出水面。
“这…… 是幻象魔法,哈。”
我父亲的老朋友曾经提起过。
有一种被遗忘的幻象魔法分支,现任魔法塔主已经将其从历史中抹去。
它涉及将想象中的实体带入现实世界。
我想…… 他们可能是用那种方法召唤出了模仿人类的生物。
我不能确定,但是……
我不明白这样做的动机,但在城里释放这些东西所需的努力肯定不小。
最重要的是,尽管困难重重,还是有人投入了大量资源来实现这件事。
理解他们的动机并非必要。
不管目标“疯狂巫师”是在谋划推翻这座城市,操纵锦标赛以遂己愿,还是试图让他的傀儡成为英雄,都与我无关。
我只需要专注于一件事:破坏他的计划。
凡是能让他受挫的事,我就去做。
通过在他的计划中制造漏洞,我就能迫使他采取行动——而这样做,他就会暴露自己的弱点。
所以,我决定杀掉每一个“假人”。
杀掉他们,并尽可能公开地进行,让所有人都知道。
这样一来,就无法再重复使用那些身份了。
聚集的市民和他们的窃窃私语。
此刻,我知道肯定发生了什么大麻烦。人群聚集的地方正是Npc失去联系的地点。
我挤过人群,使用幻象魔法分开众人,朝中心走去。
然后我看到了。
“…… 啊,该死。”
Npc躺在地上,碎成了几块,周围鲜血 pooling。
这说不通。
它只是全息魔法的投影,一个由魔力构成的空壳,只能施加一些物理力量。
它不应该流血。
如果被切成碎片,它应该溶解成魔力并消散。
那么,这是怎么回事?
我蹲下身子,触碰那些血肉和鲜血,施展感知干扰魔法以免被人察觉。
我发现这些都是真实可触的物质——并非幻象。
这会是不可思议的巧合吗?不可能。
幸运的是,黑匣子在附近完好无损。
我吸收了里面存储的信息,在脑海中重构了场景。
Npc当时正在一条小巷行走,突然有人从后面靠近并刺伤了它,使其形体破碎。
魔力碎片四散,但这还没完。
那个戴兜帽的袭击者似乎思考了一会儿,然后离开了现场——不久之后。
他拖来了一个和Npc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并将其杀害。
不仅仅是相似——他们完全一样。
我不明白这是怎么做到的,但我明白了他的意图。
袭击者试图从社会层面“杀死”我的全息影像。
通过确保这些“死亡”为众人所知,我就无法再重复使用那些Npc了。
……
在锦标赛16强赛即将开始之际…… 一系列针对参赛选手的谋杀案开始在特朗普霍尔圣城肆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