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珩的眼瞳已经泛红,面上都是不管不顾的愤怒。
被裴景曜摆了一道这件事,让他已经陷入狂怒,根本不管倒在地上的霍皇后。
原本是保命底牌的南境精兵,他以为能够将裴景曜一举歼灭,现在居然全都不明不白的死了,成了裴景曜计划的一环,叫他如何不气?
霍皇后从未见过裴珩这副失态的样子。这是她第一次在这个总是装得温润如玉的男人身上,感受到什么叫天子之怒。
“皇上您请息怒,现在需冷静思考对策,既然裴景曜早有预谋,那我们更要小心应对,绝不能再犯错。
当务之急,是让霍光将军赶紧率领着北疆的精兵前往京城,一定来得及的。”底下的官员劝道。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裴珩眉眼间仍旧是无法化解的冷意。
旁听了他们对话的霍皇后也隐约明白了什么。
裴珩如此生气,是因为被裴景曜摆了一道,而她那个被贬去驻守北疆的兄长很快就要回京来跟她兄妹相见了。
心中对战争的恐惧,居然被能兄妹相见的喜悦稍微冲散。
走上前,霍皇后柔声细语地劝阻:“陛下,你才是名正言顺的天子,这个反贼裴景曜,并非民心所向,无论如何都掀不起什么波澜的,不足为惧。
等到兄长回京,定能跟陛下一起,除去反贼。”
她知道裴景曜的势力滔天,但内心单纯地以为皇帝这个身份,就一定能保住裴珩的江山。
她忘记了,当初就连接裴珩出宗人府的,都是裴景曜。
这样近乎天真到愚蠢的发言果然让本就在气头上的裴珩愈发愠怒。
“退下,我们在讨论军机大事,你一个女人,回你的宫中去。”裴珩冷声说道。
霍皇后被吓坏了,言语间带上了委屈:“皇上,我不过是关心你,你已经许久未曾休息,所以才来。”
“皇后既然分明知道,朕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还非要来触霉头吗?”裴珩语气不善。
霍皇后被说得顷刻间眼眶含泪,其他官员都挤眉弄眼地示意,裴珩此刻也稍微冷静了下来。
不被愤怒蒙蔽,他终于想到,眼前的人到底是霍光的妹妹。
即使愚蠢自大,也还有很大的用处,于是不自觉缓和了语气。
“好了,现在是国家生死存亡之际,朕从前对你跟你的兄长产生了嫌隙,是被奸人挑拨离间,现下就有一个好机会,让你哥哥证明对大雍有多效忠,朕也会重新让你们兄妹见面。”
短暂的失控后,他又带上了往日里温文尔雅的面具。
霍皇后仍惊魂未定。
“对了,太皇太后现在如何了?”
太皇太后病倒后,裴珩已经有几日不曾去看太皇太后。
“自从那日摄政王进攻,太皇太后遭受了惊吓后便一直卧病在床,卧床不起。”
霍皇后想着,面露难色,她知道那日发生的事后也吓了一跳,同时,在心中庆幸,那日没有故意过分为难姜静姝。
不然……裴景曜连太皇太后都敢恐吓,被用剑劈开的,可能就是她的头了。
“好,朕知道了,下去歇息吧。”
裴珩放缓了语气,霍皇后胡乱点头。
还站在门口,手中拿着汤羹的小侍女见状,犹豫不定,还是跟着霍皇后走了出去。
裴珩看着霍皇后离去的背影,眼神逐渐冷淡,留下沉吟片刻,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王府那边,裴景曜那个王妃也跟他一同去了清河,是吗?”
“回禀陛下,的确如此,根据回报,王妃姜氏也在清河城。”
裴珩不受控地一拳砸在案上。
那个从前对他百依百顺的女人,分明答应了他要打掉腹中的孽种,现在居然跟着裴景曜那个反贼奔命。
得到姜静姝没有被贺兰夫人杀掉的消息后,裴珩心中居然先是如释重负,可随后便是遭到背叛的愤怒。
他对姜静姝那样好,女人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背叛……他早该知道的,既然肚子里怀了裴景曜的那个孽种,这个女人心变也一定会向着裴景曜。
裴珩站起身,来回踱步,眼神逐渐变得阴鸷。
等到抓住裴景曜,他一定要把姜静姝重新抓回来到他身边,打掉她肚子里的孽种,让她重新哭着恳求自己,将她纳入后宫。
而他,永远只会让她做个伺候他的宫女。
这个嘴里没有一句实话的女人,他倒要看看,到时候姜静姝是会选择跟裴景曜一起死,还是会选择他。
思索间,裴珩的神色愈发阴鸷可怖。
“你们几个留下,跟着继续商讨对策,其他人都出去。”
底下几个官员被裴珩古怪的神色都吓得够呛,颤颤巍巍地行个礼,如获大赦般连忙走了出去。
……
姜静姝跟裴景曜一行,很快便重新秘密回到了京城,暂时留在郊外的一个隐蔽宅院内。
裴景曜到达京城之后便急匆匆出去了,燕回也随着一起,只留下了姜静姝和贺兰珣两人。
姜静姝除了焦灼的等待外,无计可施。
过了许久,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停在了宅院门前,有侍卫来报:“王妃,人回来了。”
姜静姝连忙起身查看,本以为是裴景曜,但……从车上下来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
“你是徐长风?”看着这个人,姜静姝下意识说出心中所想的名字,已经这个时候了,眼前能来到这样秘密地方的人,若不是徐长风还能是谁?
徐长风点了点头,看着姜静姝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参见王妃,是王爷让我先到达此处的。我对王爷心中实在有愧……王爷愿意抛却前嫌、既往不咎,我万分感激。”
“能否将那个遗诏给我看看?”
徐长风点头,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锦盒,双手捧给姜静姝:“这就是太上皇的遗诏,其中还有写给王爷的信件。王爷信任我,说这本就是太上皇让我保存的。”
姜静姝接过锦盒,小心翼翼打开,里面放着一卷黄绢和几封信件。
那个黄绢上果然有太上皇的印玺,内容如裴景曜所说一般,是准备册封裴景曜为帝,他才是要继承皇位的储君。
而那些信件上,居然也写明了裴珩并非先皇子嗣,而是太上皇与太子妃血脉之事。
原来太上皇担心裴珩身份暴露会有性命之忧,特意在信件上写明了,不许对裴珩下手。
即使犯了天大的错误,也只可将他圈禁,不许伤及性命,姜静姝捏着那张泛红的信纸,心绪复杂。
徐长风看着她的反应苦笑:“我是为了保存这些罪证物证,有性命之忧,才逃亡北狄,隐姓埋名。
只是这些年有了家室后便连自己的使命都忘了,不愿站出来告诉众人王爷才是众望所归,现在亡羊补牢,希望为时不晚。”
姜静姝抬起头:“您能将此物给我们,甚是感激。当年之事无论落在谁身上,都不一定能够挺身而出的。”
姜静姝将遗诏和信件重新放回锦盒,交还给了徐长风。
“王爷已经告诉了我,他会拿着遗诏,当众向众人公布真相,让裴珩自食其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