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什么守?这里有护工,用不着你在这里耗着。”
沈老爷子唬着脸说了一句,同时看向沈明姝,说:“还有小姝,你也赶紧回去休息,身体刚好,不要熬夜。”
沈明姝笑了笑,站起身和他告辞:“行,那爷爷您好好休息。”
离开时,她还顺带着拉走了还在愣神的沈清商。
沈清商本就是来找她的,脑子一片空白的跟着人走了。
等她回过神时,已经跟着沈明姝出了医疗中心。
夜间冷风吹过,沈清商忽然瑟缩了一下,看着面前沈明姝的背影,抿了抿唇,出声道:“姐姐,你要带我去哪儿?”
从沈清商进门起,见到她那副心不在焉失魂落魄的模样,沈明姝就知道沈司辰和她说了些什么,淡淡开口:“沈迟言给你安排了住处,你和我一起住。”
实际上并非如此,沈迟言根本没空去管沈清商住在哪里。
让沈清商住到她那里,只是她刚才一时兴起的决定。
沈清商似乎对她毫不客气地直呼沈迟言名字的行为感到了几分震撼,呆愣片刻,张了张嘴巴:“哦……这样啊。”
“爸爸和你说了要让你加入白塔的事了?”
沈明姝走在她前面,忽然又问了一句。
沈清商脚步一停,诧异地道:“你怎么……”
“他和沈迟言说这件事的时候,我也在场。”
沈清商将后半句疑问咽了回去,点了点头,说:“……嗯,说了。”
“那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沈清商垂下眼睫,敛去了眼底的神色。
她能说她根本不想加入白塔,也不想待在中洲,如果可以,她这辈子都不想和中洲这个地方产生任何联系吗?
她四岁时被方舟的人抓走,关在了那座实验基地里整日接受着生不如死的改造实验,九岁那年,基地里进来了一批新的孩子,夏姝就在其中。
她和夏姝算是不打不相识,作为基地中资历比较老的“前辈”,按照规矩,她指挥着手下的小弟去给这群新来的下马威。
然后,她就连自己带小弟全被当时年仅十岁的沈明姝按在地上狠狠摩擦了一遍。
后来,她就成了沈明姝的小弟。
基地内的研究员们似乎在尝试新的研究手段,所以这批新来的孩子一直没能躺上冰冷的实验台。
他们是幸运的,她想,但也幸运不了太久。
进了实验基地那种地方,要么成为方舟的试验品,和其他试验品厮杀,要么实验失败成为废品,被彻底摧毁丢弃,无外乎这两种结局,谁都逃不掉。
她已经记不清自己曾经接受过多少次实验了,她只记得每次从实验台上活着下来时的庆幸和茫然。
庆幸的是她还活着,茫然的是不明白为什么她还活着。
这种日子,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她做梦都希望有人能毁掉这座基地。
然而,她没料到的是,自己的梦成真了。
新认的老大是监察署的探子,从她进入基地的那一刻,就一直在打探这里的情报。
夏姝的行动非常隐秘,没能引起方舟成员的注意,但却被她发现了破绽。
毕竟能在这座基地里存活五年,她必然不可能是个废物。
身份暴露的那一刻,夏姝瞬间暴起,死死掐住了她的脖子,想要悄无声息地解决掉她。
她只说了一句话,就成功打消了夏姝的杀心。
她说,老大,我知道这座基地机密资料的位置,我可以帮你。
夏姝犹豫再三,最终选择相信了她。
之后,她混上了夏姝心腹的位置,并且帮着她向外界传递情报。
她那个时候并不确定夏姝和她的同伴能否毁掉这座基地,她肯帮着他们纯粹是因为她有些活腻了。
字面意义上的活腻了。
不管成功与否,无论是被救出去还是死在方舟手里,她只想要个解脱。
刚开始的她的确是抱着随便吧爱死不死死了正好解脱的心态,但渐渐的,她不再那么想了。
她发现夏姝这个人好厉害。
明明和自己差不多大,身手却远超她好几倍,反侦察能力和躲避监控死角的身法堪称完美,胆子大到甚至敢在方舟研究员的眼皮子底下传送情报。
好勇啊。
而且,她还是个先天觉醒的S级异能者!
哇塞!
她对夏姝的崇拜之情日益增长,凭借着独一无二的缠字诀,终于缠着夏姝将这些东西都教给了她。
她对夏姝的衷心程度也更上了一层楼。
后来有一次,她们传递情报时险些被突然换防的守卫发现,为了掩护夏姝不被发现,她硬冲出去吸引了守卫的注意力,最后被守卫带走关了禁闭。
她在禁闭室里被打得皮开肉绽,差点死在里面。
活着出来之后,夏姝什么也没说,只是告诉她,一定会救她出去的。
她勉强地露出一抹笑容,问能不能叫她一声姐姐,夏姝沉默片刻,同意了。
于是,她从此改口,不再叫老大,而是喊夏姐姐。
两个月后,夏姝和她的同伴们里应外合,成功捣毁了整座实验基地,他们这些试验品无一例外,全部被救了出去。
她从四岁起就没再见过外面的天空,突如其来的获救和自由让她感到陌生且不安,她下意识寻找那个能令她感到心安的身影。
夏姝当时正在帮着监察署清理现场,没有时间陪她,于是用异能【霰雪飞霜】给她捏了个冰雕版的小雪人。
这不是她第一次见识夏姝的异能,但每一次夏姝用出【霰雪飞霜】时,她都会被惊艳一回。
她一直觉得这个异能和它的名字一样,浪漫又漂亮。
她满心欢喜地捧着那个小雪人把玩,心里的害怕和不安消散了许多。
然而,她没有想到的是,那竟是她最后一次见到夏姝。
她和那些被救出来的孩子一起被警察署的人带回了中洲。
他们的行动受到了严格限制,监察署把他们关在了一处医院,分别关在不同的病房,每间病房的墙壁上都嵌着摄像头。
她又开始害怕了。
可惜,这次没有小雪人陪着她,那个冰雕雪人早在来中洲的路上就融化了。
她又成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