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凛猛地别开脸,喉结滚动:“我听不懂你在胡扯什么。”
他打死也不会认
这一点,魏刈早就料到了。
魏刈斜倚在京兆府大牢的玄铁栏杆上,指尖漫不经心地敲击着镶墨玉的栏柱,寒玉地砖反射着他冷冽的眸光:“你真当,滕州那些腌臜事能瞒一辈子?”
顿了顿,他语气慵懒却带着刺骨压迫:“要不要把那几个盐商提来,跟你对对账本上的朱砂印?”
陆凛浑身一震,惊疑不定地回头,撞进魏刈深不见底的眼眸里。那双眼像淬了冰的寒潭,仿佛将他的底裤都看得通透,无形的枷锁瞬间勒紧脖颈,让他喘不过气。
表面上他强装镇定,心里却翻江倒海——去年秋汛后,那几个盐商就销声匿迹了,魏刈就算有通天本事,也绝不可能查到蛛丝马迹!
“盐商?”陆凛冷笑一声,刻意拔高音量,“我不过是秦逸大人的随身护卫,怎会跟那些逐利之徒有交集!”
魏刈薄唇勾起一抹讥诮:“秦逸装糊涂也就罢了,你跟着凑什么热闹?他在滕州当差那几年,私囊都快撑破了,那些盐商,不都是你亲手牵线搭桥送上门的?”
滕州虽地处偏远,却是盐道咽喉,油水足得很。秦逸自知仕途无望,便一门心思敛财,平日里懒得理事,恰好陆凛识字懂武、听话能干,便把大小事务全交给他打理,自己只管坐收渔利。
久而久之,滕州官场人人皆知,想办成事得先过陆凛这关。秦逸看似手握权柄,实则早已被架空,就连后来私囤货物的事,他也只是听说个大概,拿了分成便不管不问,想见的人、想办的事,全由陆凛筛选把控。
陆凛死死抿住嘴,心里敲起了鼓——魏刈手里到底有多少证据?多说多错,不如索性闭嘴!
可魏刈接下来的话,直接击碎了他的心理防线:“夔州、瘴江的私仓,你们花了半年时间加固,够费心的啊?”
“轰!”
陆凛猛地抬头,脑子瞬间一片空白,瞳孔骤缩如针!
这反应,无异于不打自招。
他很快回过神,可冷汗已经顺着脊梁骨往下淌,在这寒气逼人的大牢里,后背竟被浸湿了一片。
怎么可能?魏刈居然真的找到了!他到底是怎么查到的?
陆凛的拳头攥了又松、松了又紧,指节泛白,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不知过了多久,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颓然垂首:“……既然你们什么都知道了,还问我做什么?”
魏刈挑眉,语气带着玩味:“这么说,你认了?”
陆凛惨笑一声,眼底满是绝望:“认不认,不都是死路一条?”
不过是早死晚死的区别罢了。
魏刈眸色微沉,轻笑出声:“倒是条忠心犬,为了主子连命都舍得,打算陪着他一起上路?”
陆凛浑身一僵,脸上血色尽褪,失声惊呼:“你说什么!?他死了?可他明明只是被流放——”
话音戛然而止。
死寂像潮水般涌来,将整个大牢吞噬。
陆凛脸色惨白如纸,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
他浑身僵直,血液仿佛凝固,喉咙像是被巨石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嘴角抽搐着,眼里满是惊恐和悔恨。
但这已经足够了。
魏刈转头看向暗处,声音平淡:“燕阁老、顾大人、许侍郎,这样算不算铁证?”
陆凛这会儿就算再蠢,也明白过来了——这哪里是暗影卫抓他问话,分明是魏刈联合三司,设了个局逼他招供!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居然能劳动三位大员连夜审案!
他更不知道,魏刈这么做,不过是嫌麻烦——折腾了这么久才把人弄到帝京,自然要速战速决,滕州的案子查了大半年,他早就没耐心耗下去了。
魏刈最后看了陆凛一眼,语气淡漠:“你之前收到的消息没假,你主子确实没死。不过……”
不过,等明日三司奏本递上去,他怕是要生不如死了。
……
走出京兆府大牢时,晨光已经染亮了帝京的琉璃瓦。
燕岭捶了捶酸胀的腰,叹气道:“老夫这把老骨头,真是经不起熬夜折腾……”
要不是事关三皇子,他才不会特地来凑这个热闹。
顾赫笑道:“尘埃落定,阁老今日回去,正好能好好歇息。”
“歇息?哪有那么容易!”燕岭摆了摆手,“陆凛招了,证词也有了,可正因为这样,接下来的烂摊子才有的忙!”
顾赫心知肚明——私囤货物的事坐实,一个皇子不好好待在东宫,偏偏囤粮囤盐,明摆着是要谋逆!
许辙倒是没在意这些,在他看来,姬鞒谋逆的罪名早已板上钉钉,他更好奇的是:“世子怎么知道,滕州那些货物,是囤在夔州和瘴江的私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