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疯的意识是被一阵刺骨的寒意惊醒的。
他想动，却发现连手指都抬不起来。
混沌空间里没有上下左右，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裹着他，像浸在冰水里的棉絮，连呼吸都带着钝痛。
有细碎的光粒在眼前飘，像极了小时候在精神病院顶楼看的星子——那时他总把玻璃上的裂纹幻想成银河。
\"醒了？\"
镜像林疯的声音从前方炸响。
林疯勉强聚焦视线，看见暗金长袍的身影立在十丈外，左眼的金斑像团活火，\"这里是混沌之渊，也是你的终点。\"
终点？
林疯喉咙发紧。
他想起三天前被系统能量波轰碎的防护屏障，想起银月喷在他肩颈的血珠还带着体温，想起韩立碎裂的剑刃里飘出的金箔——原来从一开始，所有的追杀、围剿、系统的\"馈赠\"，都是为了把他逼到这里。
\"如果我注定要与你融合，\"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像捏碎了的玻璃渣，\"那我还能保留自我吗？\"
镜像林疯笑了，笑声像金属摩擦，\"融合之后，你将成为全新的存在。\"他抬手，指尖凝出团暗金光球，\"但这并不意味着你能完全掌控一切——就像你曾经掌控不了分裂的人格，掌控不了系统的阴谋。\"
光球里闪过画面：十二岁的林疯蜷缩在精神病院墙角，指甲抠进墙皮渗出血；十七岁的他在巷子里被系统机械音惊醒，瞳孔映着蓝光；三个月前，十二重人格第一次融合时，银月抱着他发抖的身体......
林疯的太阳穴突突跳。
这些他以为早已遗忘的碎片，此刻像钢针扎进识海。
不甘像团火从胸口烧起来，烧得他喉咙发腥——他想起银月在传送阵崩溃前抓着他手腕的温度，想起二号在战术板上画的最后一道裂隙坐标，想起所有被他护在身后的、被系统视作蝼蚁的\"不值一提\"。
\"我不甘心！\"他吼出声，混沌空间里的光粒被震得乱撞，\"我不要当什么全新的存在！
我要站在银月身边，要让所有算计我的东西付出代价！\"
他调动体内力量——混沌本源在经脉里翻涌，像煮沸的岩浆。
可无论怎么运转，都像打在棉花上，连指尖都泛不起涟漪。
镜像林疯的笑声更响了：\"没用的，这里是本源空间，你的力量......\"
\"林疯，还记得血月之力的本质吗？\"
银月的声音突然在识海炸开。
林疯浑身一震——那是她用灵宠契约强行传递的精神波动，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它不仅能压制混沌，还能重塑秩序！\"
重塑秩序......林疯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想起银月化形那晚，血月虚影笼罩整个山谷，原本混乱的灵气突然变得温顺；想起三天前她被能量波掀飞时，血月领域虽然碎裂，却在他心口留下一道淡红印记——那是她用本命精血给他的护持。
\"对了！\"他低笑出声，笑声里混着疯狂与清明，\"混沌是无序，血月是秩序，而我......\"他张开双臂，胸口的淡红印记突然亮起，\"是连接两者的媒介！\"
镜像林疯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猛踏一步，暗金长袍猎猎作响：\"你敢！\"
无数黑影从他背后涌出，像活的墨汁，嘶嘶叫着缠向林疯。
林疯却不闪不避，任由黑影钻进皮肤——他能感觉到那些带着系统规则的能量在体内横冲直撞，可每当要破坏经脉时，血月印记就会泛起柔光，将黑影里的混沌本源剥离出来，重新融入他的力量。
\"你的力量，终究会成为我的武器。\"林疯舔了舔嘴角，眼底的猩红与金斑开始交融，\"就像你当年剥离我的本源，创造系统，豢养正道，追杀我......\"
镜像林疯的瞳孔骤缩：\"你怎么会......\"
\"因为我比你更了解自己。\"林疯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是二号的冷静混着疯批的暴虐，\"系统核心的规则之力，根本不是什么外来馈赠——那是我被剥离时，碎成十二块的本源！\"
他抬手，十二道人格虚影从背后浮现。
白袍的银刃握着规则之剑的残影，疯批的血瞳燃着灭世之火，最中央的，是他混沌双瞳的虚影，正缓缓吞噬镜像林疯的金斑。
\"融合已经开始，你无法逆转！\"镜像林疯怒吼着释放出一道黑紫色能量波，那是系统核心最后的力量，\"这是整个世界的规则之力，你......\"
能量波撞上来的瞬间，林疯突然看清了所有真相——千年前，他作为混沌之主，为了平衡世界，主动剥离本源化作系统；可系统在漫长岁月中产生灵智，开始恐惧被收回，于是制造镜像体，设计一场又一场追杀，试图让他在融合时被吞噬，彻底消失。
\"所以你让韩立持规则之剑，让正道围剿，让镜像体诱导我怀疑自我......\"林疯的意识开始与镜像林疯同频，他能听见对方的恐慌，\"但你忘了，剥离本源时，我留了道后手——血月之力，是银月一族世代守护的秩序本源，专门克制混沌分裂。\"
镜像林疯的身影开始虚化。
他瞪着林疯，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呜咽：\"不可能......规则之力应该......\"
\"没有什么应该。\"林疯的声音里带着慈悲与冷硬，\"你只是我本源的一部分，现在，该回家了。\"
所有虚影突然合而为一。
林疯感觉有什么东西\"咔\"地落回体内——那是被剥离千年的本源，带着岁月的温度。
混沌空间开始崩塌，他听见镜像林疯的尖叫被黑暗吞没，看见银月的精神波动里传来狂喜，看见韩立的气息彻底消散。
下一秒，意识突然被拽回现实。
焦土的触感撞进掌心。
林疯猛地睁开眼，看见银月正跪在他身侧，发尾的银铃只剩半截，左脸的抓痕还在渗血，却笑得像朵开在废墟里的花：\"你成功了吗？\"
他抬头。
正道联军的中军帐已经成了一片瓦砾，玄铁重甲的碎片散得到处都是，火鳞兽的尸体还在冒烟。
远处的天空蓝得透彻，没有法术的光，没有系统的暗金纹路。
林疯摸了摸胸口——血月印记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但那里有团温暖的火，是银月的本命精血，也是他与世界的连接。
\"或许吧。\"他站起身，拍了拍银月发顶，指尖沾了点血，却舍不得擦掉，\"但真正的答案......\"他望着远处的青山，嘴角扬起疯批特有的弧度，\"只有时间能揭晓。\"
银月歪头看他。
风掀起他的衣摆，露出腰间半块碎石——那是他昏迷时攥了三天的东西，现在还带着体温。
系统的机械音在识海响起，却比从前轻了许多：\"叮——混沌签到系统完成最终任务，即将解绑......\"
林疯没理。
他牵起银月的手，朝山下走去。
阳光落进瞳孔，金斑与猩红慢慢淡去，只余下一双普通的黑眼睛，却亮得像星子。
有些秘密，就让它跟着系统的碎片，埋进混沌之渊吧。
至少这一次，他站在这里，站在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