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今夏剪得认真,陆绎看得认真,那老妇人见两人的模样,“呵呵呵……”笑了起来。
袁今夏没抬头,仍旧盯在剪纸上,手里更加小心翼翼,问道,“婆婆您笑什么呀?”
“这两个小伢子,配得滴哦,”老妇人话音一落,谢宵便不乐意了,翻了一个白眼。
袁今夏问道,“婆婆,您说的是什么?听不太懂呢。”
“好了,听不懂算了,”谢宵急忙将话接过来,“看,我剪好了,你们呢?”
上官曦和杨岳也说剪好了。
“等等,我还有一会儿,马上,马上。”
陆绎听小姑娘嘴上说个不停,手上也丝毫没停,平日里见她大大咧咧,天真活泼,这副认真的模样倒只是在办案中才会见到。
“好了,我剪好了,”袁今夏放下剪刀,小心翼翼地托着手里的剪纸,眼睛倒向其它人看去,问道,“你们都剪了什么?”
杨岳举起剪纸,笑道,“我剪了一枝兰花。”
袁今夏只瞟了一眼,便哈哈大笑,说道,“不像不像,倒像一枝狗尾巴花儿。”
杨岳翻了一个白眼,将剪纸收进了衣袖。
“上官姐姐,你剪了什么?”
上官曦展开剪纸,大家看过去,纷纷赞叹道,“这手艺绝了,像,太像了。”
谢宵却说道,“师姐,你剪了两把刀作什么?”
“谢宵,你还记得咱们学成下山时,师父送咱们的那两把刀吗?”
“当然记得,原来师姐剪的是那两把刀,怪不得我看着十分眼熟呢。”
“喜欢么?送给你,”上官曦神色中满是期待。
谢宵只说了句,“谢谢师姐,”便接过来揣进了怀里。
“谢圆圆,你的呢?”
谢宵得意洋洋的将手中的剪纸展开,大家看着,皆露出疑惑的神色,杨岳问道,“这是一个人?”
上官曦也未曾瞧明白,指着最上面的两块凸起,说道,“这两坨是什么?”
袁今夏左瞧右看的,也看不出是个什么来,便说道,“算了算了,不看他的,看我的。”
“别呀,你们等等,”谢宵声音提高了好几倍,说道,“你们当真看不出来么?”边说边将剪纸抖落了几下,“再好好看看。”
众人还是摇头。
“这都看不出来?那就说明这个人就是万里挑一的,你们在别处是看不到的,”谢宵边说边将剪纸在杨岳、上官曦面前晃了一圈,最后送到袁今夏眼前,笑道,“我剪的是我们家今夏。”
陆绎一听,脸色立刻黑了。
袁今夏立刻说道,“别胡说,谁是你们家的?”说完立即转头看了陆绎一眼。
“今夏,你别看他,看这儿,”谢宵一股不服气的神色,“你看,这圆圆的,多像你的脸,还有这身材,小巧玲珑的,跟你一模一样。”
“胡说什么呀你?”袁今夏佯装发怒道,“我有那么丑么?”
杨岳却早已笑得弯了腰,指着刚刚上官曦说的那处,说道,“非要说剪的是今夏,我倒觉得那两坨像极了,哈哈,哈哈哈……”杨岳想起了那日在船上袁今夏扮丫鬟的模样。
陆绎听杨岳提起旧事,也抿嘴笑了一下。
袁今夏甚是无奈,说道,“大杨,你真的够了,”说着将旁边剪坏的纸揉成团儿向扬岳狠狠扔了过去。
杨岳求饶道,“好好好,算我没说,你继续。”
“好,看我剪的,”袁今夏将手中的剪纸摊开放在掌心,那剪纸只有掌心那般大小,红红的一团。
陆绎瞧着像一条鱼,想起刚刚她拿着鱼形的石头坠子说与自己很相配,便疑惑地看了小姑娘一眼。
谢宵瞧不出是什么,便说道,“今夏,你剪的什么呀?又像鱼又像鸟的,是四不像么?”
“不懂别瞎说,这是一条会飞的鱼,叫鲲,”说完扭头看了陆绎一眼。
上官曦早已瞧出陆绎对袁今夏的态度有别于旁人,此时更加印证了,便抿嘴笑了下,没说话。
杨岳好奇地说道,“会飞的鱼?那岂不就是飞鱼了?这……这不正像是陆……”
袁今夏急忙截住杨岳的话,说道,“像什么像?你别瞎猜,”然后扭头看向陆绎,笑道,“十三哥,你还没剪呢。”
谢宵越听越来气,嘟囔道,“十三哥,哪来的什么十三哥?叫得倒亲,”转头便赌气似的跑了。
陆绎轻笑道,“我就不剪了。”
上官曦和杨岳见此情形,便识趣地走开了。
“刚刚您都没看吧?”袁今夏将手掌摊开,将那剪纸递到陆绎眼前,“十三哥觉得像么?”
陆绎看看剪纸,又将目光移到小姑娘脸上,没说话,却伸手将剪纸拿了起来,小心的折叠起来,揣在了怀里。
袁今夏看着陆绎的动作,突然就红了脸,转头就跑了。
那老妇人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小妮子害羞了呢。”
陆绎从怀中摸出二两银子递给老妇人,说道,“不用找了。”
老妇人吃惊地看着二两银子,冲陆绎的背影说道,“老婆子不会看走眼的,公子你可要好生待她。”
陆绎心中十分喜悦,慢悠悠地跟在袁今夏后面,见小姑娘左顾右盼,蹦蹦跳跳的十分开心。
“今夏!”
谢宵冷不丁跳出来,大叫了一声,堵在袁今夏面前。
“哟,吓我一跳,谢圆圆,你抽什么疯?”
陆绎一见谢宵又来纠缠小姑娘,脸色便沉了下来。
“今夏,你跟我来,我有话对你说,”谢宵不由分说,拽着袁今夏的胳膊便往前跑。
袁今夏拗不过,只得跟着跑,却回头看了陆绎一眼。
陆绎脸色铁青,见谢宵另一只手里攥着一束花,便隐隐猜到了什么。
上官曦也同样看到了,心里不由得难过起来,脚下便停住了,咬着嘴唇,看着两人跑离的方向,脸上已失去了血色。
陆绎走过上官曦身边,说道,“上官堂主并不像一个轻易放弃的人。”
上官曦慢慢跟在陆绎身后,无奈地说道,“许是上天的安排,不放弃又能如何?”
陆绎脚下不停,见谢宵与袁今夏在河边停下了,便也停住脚步,凝望了片刻,将身体背转过来,他相信,她不会让自己失望的。而此时的上官曦却心如死灰,看着河中缓缓的水流,说道,“每个人心中都会藏着一个梦,可梦总会醒的,不是吗?”
“谢圆圆,你干什么呀?你将我拉来这里做什么?”陆绎听得出来,袁今夏的声音有些愤怒,但更多的是无奈。
“今夏,送给你的!”谢宵将另一只手从身后拿出来,将捧着的花递给袁今夏,问道,“喜欢么?”
袁今夏没有接,说道,“谢圆圆,你把话说清楚,这是做什么?”
陆绎暗道,“这还不明显么?非逼着他说出来,你才是到底要做什么?”
谢宵“咳咳”了好几声,才张开嘴,背起了诗,“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 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参差……参差……”
袁今夏笑得很大声。
陆绎眉头紧皱,暗哼了一声,“念了几句诗,就高兴成这样么?”
“谢圆圆,你不过念了几句,就结巴成这样?你总看手心做什么?不会是将诗写在手上了吧?”
谢宵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道,“今夏,我不爱读书,实在背不出来,我……我是写手上了,可没写全。”
陆绎听罢,眼神中全是不屑。
“好了,好了,别背了,”袁今夏不笑了,说道,“你若是背完了,咱们便走吧。”
陆绎听小姑娘这样说,忍不住想笑,“这个丫头,人家向她示好,她却丝毫不领情。”
“别,今夏,我还有话说。”
陆绎眉头一皱,暗道,“这位少帮主做事倒真是拖拉磨唧。”
“还有话说?行行行,你说吧,我听着。”
“今夏,我直说了吧,我心悦于你,想请你做我的少帮主夫人,”谢宵说完又将手里的花递向小姑娘。
陆绎暗暗吸了口气,屏气凝神听着,暗道,“她会如何回应呢?”
“这个……”袁今夏想蒙混过去怕是不能了,可又怕伤了谢宵的自尊心,犹豫了片刻才说道,“谢圆圆,我们幼时相识,算是很好的朋友了。”
“嗯嗯嗯,”谢宵忙不迭地点头。
陆绎心中有些不舒服,暗道,“直说便是了。”
“这么说吧,谢圆圆,在我心里,一直把你当成很好的兄弟,朋友,事实上你也够哥们儿,我来扬州这段时日还真多亏了你,我还要谢谢你这么帮我呢。”
陆绎听罢,险些笑出声,暗道,“到底是直接说出来了,我还以为你有什么了不起的本事,能绕这湖转几圈再让谢少帮主明白呢。”
谢宵听完,黯然神伤,说道,“好,我知道了。”
“那……走吧,大家都还等着我们呢,”袁今夏说完,便四下里看了看,待见到转过身的陆绎,便一脸笑意地跑了过来,唤道,“大人!”
陆绎微笑着点头,神情极为满意,还有些得意。
上官曦耳力不及陆绎,不知两人说了什么,但见袁今夏一个人跑了过来,便纳闷地看向谢宵,见谢宵仍是一个人呆站在那里,似乎也明白了什么。
“上官姐姐,谢圆圆好像迷路了,麻烦姐姐去帮帮他吧。”
“好!”上官曦感激地看了一眼袁今夏,缓缓向谢宵走去。
陆绎嫌弃地看了小姑娘一眼,嗔道,“说谎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哪有说谎?大人又冤枉卑职。”
“周文王品德高尚,太姒贤良淑德,他们的结合在当时被视为美好婚姻的典范,《关雎》便由此而来。”
“大人这都知道?卑职还是头一次听说呢,”袁今夏说完突然觉得哪里不对,疑惑地看向陆绎,“大人刚刚听到了什么?”
陆绎没有回答,看着湖中飘着的许愿灯,说道,“人们往往将心意寄托在这灯上面,其实不过是一种美好的愿望罢了。”
“大人怎的如此感慨?”
“没什么,也想做梦了。”
“做梦?”袁今夏不解地看着陆绎,“大人,您没事吧?”
“你看我像是有事么?”
袁今夏歪头看着陆绎,说道,“大人眉间清朗,眸中有神,还含着笑意,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瞧不出有事的样子,倒像是十分喜悦。”
陆绎脱口夸道,“好眼光!”
“您……这是夸卑职呢?”
“怎么?袁捕快愿意说谎,就以为别人都爱说谎了?”
“大人又来?卑职哪里说谎了嘛?这一会儿您都说了两次了。”
“袁捕快明知道谢少帮主与上官堂主有婚约,所以无奈之下拒绝了谢少帮主的好意,可是如此?”
“大人,您都听到了?”
陆绎没有说话,静静地等着。
“大人这样说,是陷卑职于不仁不义,上官姐姐与谢圆圆有婚约不假,谢圆圆曾经弃婚也是事实,可这些与我又有何关系呢?”
“袁捕快当时为了谢少帮主,不惜砍了自己一刀,这难道不能说明什么吗?”
袁今夏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大人,您当时就看出来了?”
“是!”
袁今夏想到当时的情形,有些委屈,嘟囔道,“大人以为能说明什么?还不是因为大人严厉,卑职当时害怕被您责罚,所以才砍了自己一刀。”
“真的?”
“骗您干嘛?”袁今夏“哼”了一声,将脸别过去,嘟囔道,“大人又旧事重提,明明是您设的好计瞒着卑职,现在倒翻起旧账来了。”
陆绎一时语塞,那件事属实是自己对不住她,如今心里喜欢,想起来便觉有些心疼。
袁今夏见陆绎不说话了,便将脸转回来,说道,“其实大人不必纠结于过去之事,卑职不傻,猜得到大人心中所想,也理解大人的做法。”
陆绎不料小姑娘会这样说,诧异地看向小姑娘。
“卑职身为捕快,自是懂得我朝律法,当时的情形,谢宵冒用我的腰牌闯牢劫人,虽未遂,却已犯了两项大罪,上官姐姐又火烧狱卒住所救走谢宵,这也是律法所不容的,单凭这些,大人治他们的罪,足可以让他们坐上数年的大牢,再加上沙修竹之前的过失,哪一条都无法赦免,可大人却没这么做,反而设了一计,迫使他们送回生辰纲,又借机放走了沙修竹,卑职也是从那时觉得,大人并非表面上看得那般冷酷无情,尤其,尤其……”
陆绎竟不知小姑娘竟这样懂自己,便眼巴巴地瞧着,等着小姑娘继续说下去。
“尤其大人亲自给卑职送药,卑职知道那是大人体恤卑职的,”袁今夏嘴上这样说,脑海中出现的却是她与陆绎曾经经历的种种……陆绎待她的好,又岂止是送药?似乎……似乎还有其它的什么,袁今夏不敢往下想。
“大人做的这些,若换做卑职,可能想不到,也做不来,所以卑职佩服大人。”
陆绎听小姑娘说完,心中的石头彻底落下了,笑道,“只是佩服啊?”
袁今夏嘟囔道,“那还要怎样?大人那么贪心。”
陆绎刚要说话,杨岳跑来了,手里提着几个花灯,“你们俩在这啊?谢宵和上官堂主呢?”
“大杨,你买这么多花灯做什么?”
“许愿啊,你没见河里飘了许多,我多买了一些,这两个给你们,我去寻谢宵和上官堂主,给他们也送两个,”杨岳说完便走了。
“大人,看,”袁今夏兴奋地将花灯举了起来,“我们也去许愿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