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月今时》 茶盏生光
玻璃展柜里的青釉茶盏在射灯下泛着幽润的光,林疏桐的镊子尖刚碰到盏沿,指尖突然一痛。
\"嘶——\"她慌忙抽手,那茶盏却像活了似的往她掌心贴。博物馆的空调风裹着檀木香涌来,再睁眼时,她正站在一条青石板巷里,鼻尖萦绕着湿冷的雨气,远处飘来若有若无的茉莉香。
\"姑娘?姑娘可要买花?\"
林疏桐转头,见一个穿月白衫子的小丫鬟提着竹篮,篮里堆着半开的茉莉,沾着星星点点的水珠。她低头看自己,身上换了件藕荷色襦裙,布料柔软得像是宋锦,腕间还系着半干的帕子,绣着并蒂莲。
\"这是...?\"她声音发颤,指尖无意识摸向颈间——那里本戴着枚和田玉平安扣,此刻却换成了粒褪色的珍珠,用细红线穿着,沾着些茶渍。
小丫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来,忽然露出警惕:\"你莫不是来砸场子的?我家娘子刚搬来半条街,前日才支起茶棚,你倒先打听这些?\"
茶棚?林疏桐心里一紧。她记得《梦华录》里,赵盼儿三人初到东京时,确实在马行街支过茶棚。难道...她低头看自己裙角沾的泥点,又闻了闻帕子上的茶渍,是龙凤团茶的味道,混着点炒米的焦香。
\"我...我找赵盼儿娘子。\"她深吸一口气,决定赌一把。
小丫鬟上下打量她:\"你找我家娘子作甚?莫不是来讨茶钱的?前日里有个穿湖蓝衫子的公子,说定了茶钱却没给,可把我家娘子气着了。\"
林疏桐想起剧情里,赵盼儿初来乍到被地痞纠缠,后来靠点茶手艺站稳脚跟。她忙道:\"我不是来讨债的,我是...我会点茶。\"
小丫鬟愣了:\"点茶?你会得比我家娘子还好?\"
\"我...\"林疏桐刚要解释,就听见巷口传来清脆的车铃声。一辆青布马车停在茶棚前,车帘掀开,露出个穿月白绣蝶襦裙的身影,鬓边斜插一支珍珠步摇,正是记忆里赵盼儿初到东京时的模样。
\"宋引章!\"赵盼儿扶着丫鬟的手下车,抬头看见林疏桐,眉峰微挑,\"这位是?\"
\"回娘子,她说是来找您的,还说会点茶。\"小丫鬟挠头。
赵盼儿上下打量林疏桐,目光在她腕间的珍珠帕子上顿了顿:\"会点茶?可敢与我比试?\"
林疏桐心跳如鼓。她记得原着里,赵盼儿的点茶术是跟着茶坊里的老嬷嬷学的,虽比不得宫中茶宴的精致,却也足够惊艳。可她呢?作为茶学研究生,她能背出《茶录》《品茶要录》里的每一句,能分辨出不同水温下茶叶的舒展姿态,甚至能复原失传的\"分茶\"技法。
\"求之不得。\"她扬眉,\"请娘子指定茶品、茶器。\"
赵盼儿眼中闪过一丝兴味:\"今日茶棚里只有建州茶,茶器是最普通的兔毫盏。\"
\"无妨。\"林疏桐跟着走进茶棚,看赵盼儿亲自擦净茶台,取来茶筅、茶碾、茶罗。她注意到赵盼儿的茶碾是青竹制的,边缘有些毛糙——这和她在博物馆见过的宋代银制茶碾不同,倒更符合市井茶坊的实际情况。
\"茶来。\"赵盼儿递过茶饼。
林疏桐接过,指尖触到茶饼的纹路。她记得点茶的第一步是\"炙茶\",用竹夹夹住茶饼,在火上烤至表面微焦,以激发香气。可原剧中赵盼儿似乎没这一步?她抬眼看向赵盼儿,对方正用茶针在茶饼上戳出小孔,准备碾茶。
\"娘子,这茶饼烤过吗?\"林疏桐脱口而出。
赵盼儿一怔:\"烤?不烤怎么碾?\"
\"建州茶性凉,需烤至'虾蟆背',即表面出现细密小泡,方能激发茶气。\"林疏桐想起《茶录》里的记载,\"若直接碾,茶末易浮,点茶时难聚。\"
茶棚里原本围了几个闲汉,此刻都伸着脖子听。赵盼儿眯起眼:\"你倒像个行家。\"
\"我...读过些茶书。\"林疏桐耳尖发烫,\"请娘子信我一次,烤过的茶末,点出的沫饽更绵密。\"
赵盼儿盯着她看了片刻,突然笑了:\"好,我倒要看看你怎么烤。\"她接过茶饼,递给旁边的小茶博士,\"按这位姑娘说的,烤到虾蟆背。\"
茶博士依言烤茶,果然茶饼表面渐渐浮起细密的小泡,香气也变得清冽起来。林疏桐接着碾茶,她特意换了块干净的石磨——原剧中赵盼儿用的茶磨似乎有些旧,石缝里还沾着茶垢,会影响茶末的纯净度。
\"茶罗要过两次。\"她边筛边解释,\"第一次去粗,第二次留细,这样点茶时沫饽才匀。\"
赵盼儿的手指轻轻敲着茶台,目光落在她熟练的动作上。待茶末筛好,林疏桐取来茶筅,在茶盏中注入热水,手腕开始高速击拂。白色的泡沫从盏底升起,如积雪覆碗,渐渐聚成细密的云头雨脚。
围观的人发出低低的惊叹。赵盼儿接过茶盏,抿了一口,眼睛慢慢睁大:\"这沫饽...竟比我在杭州时喝的还要绵密。\"她抬眼看向林疏桐,\"你到底是谁?\"
林疏桐正要说话,茶棚外突然传来喧哗。几个穿皂衣的公差踢开布帘,为首的络腮胡举着块木牌:\"开封府捕快,赵盼儿何在?\"
赵盼儿脸色骤变。林疏桐心里一沉——这是原着里的重要情节,赵盼儿因欧阳旭的事被牵连,遭官府追查。她下意识挡在赵盼儿身前:\"官爷,我们只是卖茶的,能有什么事?\"
\"卖茶的?\"络腮胡扫了眼茶棚里的茶盏,目光落在林疏桐腕间的珍珠帕子上,\"这帕子倒是精致,莫不是偷的?\"
\"这是我...我自己绣的!\"林疏桐急得额头冒汗。她记得原着里,赵盼儿曾被诬陷偷首饰,后来靠顾千帆解围。可现在顾千帆还没出现,她该怎么办?
\"且慢。\"
一道清冽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众人转头,见个穿玄色锦袍的男子立在檐下,腰间悬着块银鱼袋,眉目如刀,正是顾千帆。他扫了眼公差,又看向林疏桐:\"这位娘子的帕子,我在樊楼见过。昨日里,尚衣监的王都头还跟我提起,说他新得的南海珍珠,被女儿拿去绣了帕子送人。\"
络腮胡的脸色变了:\"顾...顾都头?\"
顾千帆没理他,径直走到林疏桐面前,目光落在她颈间的珍珠上:\"这颗珍珠,可是在樊楼'映月阁'买的?\"
林疏桐猛地抬头。她记得原着里,顾千帆曾为了帮赵盼儿,去樊楼买珍珠。难道...他认错人了?可她颈间的珍珠确实是方才在茶棚里捡的,帕子也是赵盼儿给的——等等,赵盼儿的帕子?
她低头看帕子,这才发现帕角的针脚有些不同。原主的帕子是并蒂莲,这帕子上的莲花纹路更繁复,像是新绣的。难道...她穿越时,和真正的赵盼儿互换了身份?
\"回都头,这帕子是...\"赵盼儿突然开口,\"是我借给这位姑娘的。她方才说要学点茶,我便把帕子给她擦手了。\"
顾千帆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忽然笑了:\"原来如此。\"他转向公差,\"这几位是来抓捕逃犯的?\"
\"是!\"络腮胡挺直腰板,\"欧阳旭状告赵盼儿拐带财物,大人命我们...\"
\"欧阳旭?\"顾千帆冷笑,\"欧阳旭如今在应天府当通判,昨日才递了帖子给我,说要请我喝酒。他若敢诬告,我便把他的帖子撕了喂狗。\"
公差们面面相觑,络腮胡硬着头皮道:\"可...可王都头说...\"
\"王都头?\"顾千帆眯起眼,\"王焕之?他上月刚被参了二十条贪墨,如今躲在家里装病呢。\"他抽出腰间的银鱼袋晃了晃,\"看见这鱼符没?开封府尹亲授的巡检使,你说的话,比他管用。\"
公差们哄然退散。赵盼儿松了口气,向顾千帆福了福身:\"多谢顾都头解围。\"
顾千帆没接话,目光又落在林疏桐身上:\"这位娘子...可是懂茶?\"
林疏桐点头。她注意到顾千帆腰间的玉佩——原着里,这是皇后赐的,后来成了他和赵盼儿的定情信物。此刻玉佩在她眼前晃,她突然想起博物馆那枚青釉茶盏的说明:\"此盏出土于河南宝丰清凉寺,为北宋天青釉精品,推测为宫廷御用。\"
而她穿越时,正是握着那枚茶盏。
\"顾都头可懂分茶?\"她突然开口,\"我昨日在茶书里看到,分茶需用清水在茶沫上画出图案,谓之'茶百戏'。\"
顾千帆挑眉:\"哦?\"
\"我试过。\"林疏桐端起茶盏,用茶筅轻轻击拂,待沫饽浓密,取过一支细笔,蘸了清水在上面画了朵梅花。泡沫遇水不散,梅花渐渐显形,竟比真花还灵动。
赵盼儿捂住嘴:\"这...这是神仙手段?\"
顾千帆盯着茶盏里的梅花,喉结动了动:\"你究竟是谁?\"
林疏桐望着他深邃的眼眸,忽然笑了:\"我是个...爱茶的人。\"
巷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夕阳透过云层洒在茶棚上,将三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远处传来卖花担子的吆喝,茉莉香混着茶香,在风里散成一片温柔的雾。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