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迎部堂凯旋!”
陈牧多少有些心虚,马上虚扶一下:“各位将军请起。这些时日,诸位守城辛苦。”
“末将等分内之事!”
周策等起身,前方引路,陈牧边走边道:“公爷和老爵爷可在?”
“老爵爷和郑国公都在大堂,已经苦等部堂等候多时了”
陈牧双眼微眯,叹道:“你呀,老爵爷是我大明战神不假,可征战半生,已是古稀之年,你怎忍心劳动他老人家?”
“部堂恕罪”
周策低头道,“老爵爷虽已致仕,但辽阳危急,末将等才具不足,无奈只得厚颜请老爵爷出山,暂摄防务。”
话说得漂亮,令陈牧也十分意外,心中暗暗惊疑,将李成梁在心里再次拔高了一个档次。
一个受他命令全权守城的副总兵被夺了兵权,非但不恼,还替对方说话,仅从这一点来看,李成梁在辽东的人望,已经堪称恐怖。
“幸好老子回来了,否则,哼!”
一行人到了原来的总兵衙门,也就是现在的辽阳经略府,郑国公和李成梁带着诸位官员已经接了出来,陈牧隔着十步远便率先翻身下马,抢上两步拱手道:
“劳两位前辈久等,请受晚辈一拜”
郑国公和李成梁自然不敢托大,匆忙回礼,后者拂须叹道:“沙河一战,陈部堂重创虏酋,壮我军威,老夫在城内亦敢振奋,恨已年老,不能随部堂临阵讨敌啊”
“惭愧。”
陈牧摇头不已,正色道:“沙河一战,全靠将士用命,血战得胜,我陈牧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何功之有”
“忠义你过谦了”
郑国公大笑道:“若非你坐镇指挥,调度有方,焉能有此大胜啊”
众人谈笑几句,陈牧便在拥簇之下进了大堂,其他都与离去之时并无区别,只是那为首的公案之左,并排放了两把太师椅。
大堂里烧着炭盆,暖和得有些闷人,陈牧瞟了一眼,心道:俩老家伙还挺知趣!
陈牧当仁不让坐了主位,郑国公居首,李成梁次之,其余人等分列两厢,没座。
任何场合,开场白都很重要,陈牧等众人各归各位,再次起身道:
“本院受皇命经略辽东,身负守土之责,得知辽阳被围,数日不眠,直到李参将带来有两位前辈坐镇的消息,本院昨夜才算睡了个安稳觉”
“本院不在这段时间,辽阳能守得住,全赖两位前辈坐镇指挥,稳定士气,本院代朝廷,代辽东军民,再次谢过公爷,谢过伯爷”
说这话陈牧双手高举,一躬到底,众将一看那总不能干看着吧,无奈也纷纷鞠躬致谢。
郑国公一看这架势,赶紧干咳一声,率先起身道:“国事艰危,份内之事罢了,无须如此”
那边老李也紧随其后,大笑还礼道:“老夫不过是以闲散之身,帮着出出主意。具体事体,自然还是周总兵与各位营官操持”
“只是前些日子情势危急,城中难免慌乱,老夫倚老卖老,多说了几句,也是为大局计。如今部堂归来,这城该如何守,这仗开如何打,就靠部堂你了”
陈牧见他主动让位,心里那个美,不过还是那句话,蛤蟆到陈经略手里都会攥出二两蟾酥,老李跳了出来,怎么能让他就这么回去!
当即便再次拱手,万分诚恳道:“晚辈一介书生,初至辽东,年纪尚浅,与女真交手经验不丰,还请两位前辈继续鼎力相助,细细参详,共襄保辽退敌大业”
郑国公闻言挑了挑眉,有心推辞可心里也着实不放心,正自两难之际,李成梁已经大笑着应承下来:“既然部堂看的起,老夫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只愿部堂别嫌老夫唠叨就行了”
“前辈所言皆至理名言,晚辈洗耳恭听还来不及,哪里会嫌弃?”
陈牧笑着恭维了几句,郑国公想到这毕竟是国事,自然也应承了下来。
不过经过这么一倒,陈牧不声不响顺利收权,两老成为智囊一般的存在,也就只有建议之权了。
哪位要说郑国公同意不难理解,可李成梁居然率先应承下来,这是明显费力不讨好的活计,难道李成梁看不出来?
怎么可能,李成梁多精的人,别人能想到的,他自然想的比其他人还清楚。
而之所以如此,全因两个字:国事!
李成梁有自己的小心思,他想李家世代镇守辽东,传承不绝,为此不惜左右逢源,乃至某种程度上养冦自重。
但他绝没有背叛大明的心思。
这说起来好像有些矛盾,却是一个为国戍边百年的家族,真真切切的处事原则以及无奈之举。
大明朝这种手段玩的最明白的,就是世代镇守云南的沐家,其中的分寸拿捏的极好,让朝廷和皇家不至于起疑,又动不了。
而李成梁最大的期望,就是成为辽东的沐家,基于这个心里,对他来说女真最好是如蒙古一般,是边患却不是大患。
然而眼下的女真,自从成立为后金后,已经有尾大不掉只势,若后金真的击败大明全据辽东,那根基就在辽东的李家,难道还要放着大明的花花世界,投降后金不成?
“打!不光打,还要赢!”
就是基于这个心理,老李并未恋权,也同意了陈牧的邀请,某种程度上,老李的思想境界,比陈牧那高了几个档次。
当然,陈牧成功夺权,最重要的是他是钦命的辽东经略,名正言顺!
陈牧自然不知道李成梁的心思,不过依旧喜出望外,对着俩老头连说拜年嗑,哄的不要不要的。
好半天又再次落座,陈牧问起正事:“周总兵,如今吴勒虽败了一阵,可围困未解,不知城中粮秣、军械、士气如何?”
周策下意识地瞥了李成梁一眼,才答道:“回部堂,前些日女真攻城,守军共伤亡一千两百人余,其中大部都是轻伤,已经得到救治,而城中粮草尚可支三月,箭矢用去一成,现已组织民夫日夜赶制,修补,军心因为公爷和伯爷坐镇辽阳,特别是部堂大捷消息传来,更是人人振奋不已”
“嗯,如此便好”
陈牧心里有了底,语气自然松快了不少,“本院从沈阳回援来时只带了十日干粮,过几日三万步骑便会驻扎在北沙岗,每日都需要大量粮草,周总兵,你需调动部分人马,彻底打通粮草供应”
周策闻言领命,将这事记下心头。
陈牧又点名了其他诸将,以及唐师爷和廖师爷二人,详细问清了辽阳城中诸事,略作调整后,将目光看向了寥寥无几的文官之中,神色陡然一冷。
“张监军,王御史,据逃回的士卒禀报,抚顺陷落全因游击李永芳投敌所致,如今已经过了十日,此事处理的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