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巧合的是,虽然无论是明君还是后金军,都有路可退且并未到关乎生死存亡之际,但……
大同骑兵是大同十二万边军中的精华所在,蓟镇三千骑虽逊色少许,装备却是九边之最,自有相应的傲骨,他们在后面整整看了两个时辰戏,早已战意勃发,主将高宁等更是想会一会这所谓的女真精骑!
而吴勒亲率的正黄旗骑兵,是整个后金的最精锐的骑兵部队,人马具披甲,面对扑面而来明军,自然不会后退。
明军未至绝境,可后金军,很多时候每一仗,都是当成生死存亡之战来打,没有这股搏命的气势,区区四十万的女真部落,何以闹出如此动静!
“随本王,冲!”
机缘巧合之下,当世前三的骑兵部队,在沙河北岸的广阔地带,展开了极为罕见又极为惨烈的对撞。
刹那间断肢横飞,鲜血升腾为血雾,混合着三眼火铳的硝烟遮蔽了整片天空。
硝烟散尽,战场之中尸横遍野,无主的战马在嘶鸣鸣,垂死者在哀嚎,更有无数重伤落马的两方士卒拼命的近身搏杀,战事之惨烈瞬间超过了激战两个时辰的主战场。
高宁喘着粗气调转马头,低头看了眼被劈开的胸甲,将手上三眼火铳一摇,重整队伍,看着远方的后金骑兵,嘶声怒吼:“杀!”
大地不住的震颤,两只铁骑再次决绝撞到了一起。
八千打三千,本应该占据绝对优势的明军,三轮冲锋过后,竟然勉强打了个平手。
“狗日的,谁给他们送的马甲!”
堂堂大明最精锐的边军骑兵,还做不到人马具披甲,被严密封锁的女真做到了,真是奇耻大辱!
高宁愤怒的扔下已经扭曲变形的三眼火铳,取下狼牙棒,嘶声怒吼:“弟兄们,随我冲!”
那边的吴勒再次整军,遥遥望了眼明军骑兵方向,却并未再次返身冲锋,而是恨恨看了眼明军方向,道:“吹号,撤!”
麾下将领骇然回望:“撤?汗王.....”
“我们杀了不少,但没打垮他们。”
吴勒指着战场,切齿道:“明军车阵未破,骑兵阵型未散,就算最终赢了,也是惨胜,这种仗大明耗得起,我们耗不起!来日方长,撤!”
“是”
苍凉的号角响彻整片战场,后金骑兵且战且退,交替掩护步卒,各部摆脱接触后,迅速汇入本阵,远远南撤。
高宁率军试探性追击一段距离后,也被鸣金召回。
战场突然安静下来,只剩风声呜咽。
陈牧走出车阵,眼前所见到处是尸体,鲜血把大地染成了恐怖的褐色。
有明军的,也有女真的。
有的尸体还保持着战斗的姿势,哪怕脖子已经歪到了脑后,双手依旧死死的将刀插在对方身上。
看着那明军士卒那年轻的面庞,陈牧不顾脚底血污,快步上前将死尸扶好放平,伸出两指,一点点的将那怒目圆睁的双眼合上。
这一幕落在诸将士眼中,哪怕知道可能是惺惺作态,依旧感动不已。
“大帅,我们赢了!”
陈牧看着手上的血,看了很久才转身看向李岩等诸将,高声道:“不错,我们赢了!”
“各军迅速打扫战场,清点战损,本部院这就向朝廷报捷!”
三万人打一万,八千骑打三千,打成现在这副模样,是大捷么?
陈牧自己都不知道,但是他知道一点,上到龙椅上的皇帝,下到辽东的普通百姓,都需要一场大捷。
那这就是大捷!
“臣兵部右侍郎兼督察院右都御史陈牧谨题,为沙河血战破虏,仰仗天威斩获事:本月十八,贼酋吴勒纠合甲兵万余,潜遁沙河....................我军依河为阵.....三近三合,舍命搏杀......鏖战四时,仰赖陛下庙谟深远,诸将用命,阵斩三千一百七十,夺战马四百余.....吴勒仅以身免...我军,间有伤损..........臣,陈牧,谨奏”
............
兵法云:卷甲而趋,日夜不处,备道兼行,百里而争利,则擒三将军。
从沈阳带出的两万大军缩水到一万五,其中还有近两千伤员,八千骑兵死伤一千五,却最终只带走了对方不到一千人,可谓损失惨重,让这样的部队继续强行军投入支援,是取败之道。
陈牧明智的并未继续带兵赶奔辽阳,而是将大营扎在了沙河北岸十五里处的土山休整。
这小山不高,但西靠一片刚刚封冻的沼泽地,也暂时足以立足。
沙河盼的血腥气,被十月末的北风吹一天一夜,终于淡了。
陈牧看着最终报上来的战报,眉头紧紧皱成了个川字。
“没想到这女真人,战力比蒙古强出这么多!”
高宁左肩被砍了一刀,差一点脑袋就搬家了,此刻虽也有些心有余悸,还是设法找补道:“大帅,女真骑兵固然战力极强,可其主要强在人马据披甲上,若我军也是如此,末将相信绝不会弱与蛮夷!”
“只是末将想不通,他女真所在乃是穷山恶水之地,有大量骑兵可以理解,可为何还会如此多的马甲!”
陈牧眼角抽动一下,叹息道:“有什么想不通的,国朝自泰始中期开始,边疆日渐颓废,兵甲不休,士卒不练,而一年来前后两次大败,数十万人的装备钱粮又拱手让人,此消彼长之下,女真人能凑齐这些马甲,也在情理之中了。”
他本来以为凭借纵横山西的大同铁骑,打女真还不是玩一样,结果一次遭遇战,彻底将他打醒了。
而且女真与蒙古不同,不过骑兵强悍,步卒也是战力极强,悍勇无比,设置连撤退之时也极有章法,交替掩护,丝毫不乱。
“此贼真我朝大敌也,幸好其所部人数不多,否则必是心腹之患!”
陈牧是现在是一军统帅,自然不能露出丝毫怯意,强自振奋精神,与诸将笑道:“此次虽然伤亡不小,但击退女真来犯,也是大功一件,本院已命人向朝廷报捷,相信封赏不远矣”
“各部全力救治伤员,整顿士卒,补全指挥体系,待探马传回女真以及辽阳消息,我军即可开拔”
陈牧话音刚落,帐外已经响起急促的马蹄声,哨探匆匆而入,屈膝拜道:“禀部堂,参将李平胡率领三千骑支援,如今已到十里外”
“李平胡?援军?”
陈牧头顶天雷滚滚,一时无语。
他是救援辽阳的,怎么反倒被救援了?
而且大战打完,援军到了。
孩子死了,她来奶了,有个球用!
陈牧极为无语的摆摆手:“余合,带一千标营,替本院……迎李参将等入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