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松鼠听到他们的话,
【别!宛宛!那瘪犊子可凶了!手里有棍子!劲儿贼大!咱、咱别去了……】
它虽然委屈愤怒,但更怕宛宛和伙伴们再吃亏。
红隼也紧张地扑棱了一下:
【是啊是啊,那个人好可怕,眼睛通红,像要杀人……咱们好不容易跑出来的……】
狼崽虽然没出声,但警惕地竖起了耳朵,身体微微绷紧,显然是心有余悸。
余宛儿轻轻抚摸狼崽和小松鼠的背,安抚道:“别怕。这次不是你们自己去。”
她看向谢怀安,“怀安,你说,是直接去派出所,还是先去‘看看’?”
谢怀安沉吟片刻。
直接报警固然正规,但对方只是打伤了动物。
而且小松鼠它们闯入私宅在先,容易各打五十大板。
“妈,你留在招待所,照看它们,锁好门。”
谢怀安对苏婉清说,“我和宛儿过去看看。”
苏婉清虽然担心,但也知道儿子有分寸,便点了点头:“你们一定小心!千万别硬来!”
小松鼠急了,
【宛宛!俺知道地方!让俺带你们去!那院子拐弯抹角,不好找!】
它虽然怕,但更不想让宛宛因为它的冲动而涉险,它觉得自己有责任带路。
小喳也飞过来:
【我也认得路!我带你们抄近道!】
狼崽挣扎着想站起来,低吼一声,表示也要去。
“狼崽,你留下养伤。”
余宛儿按住它,“小叽小喳带路就行。红隼,小松鼠,你们也留下陪着苏阿姨和狼崽。”
红隼虽然怕,但还是点头:
【那、那你们快点回来……】
事不宜迟,谢怀安和余宛儿稍作准备,便带着坚持要带路的小松鼠和小喳,悄然离开了招待所。
……
另一边。
胡烁没追到那几个畜生,憋着一肚子火回到小院。
屋里。
王娟正用红药水给小宝擦手腕上的鸟爪子印。
小宝眼睛哭得通红。
“爸爸,鸟抓我……”
小宝看见他就告状。
“别嚷嚷了!”
胡烁心里烦,声音有点冲。
他拉过小宝的手看了看,就是几道红印子,没破皮,“没事,过两天就好。”
王娟放下红药水,眼圈也红着:“还说没事?孩子都吓着了!再说,这要是留了疤……”
“留什么疤?就几道印子!”胡烁打断她,掏出一支烟点上,“行了,我待不了多久,明天一早还得跟车去外地。”
王娟一听更急了:“这就要走?你难得来一趟,小宝天天念着你……”
胡烁深吸一口烟,语气放软了点:“娟子,我知道你委屈。再等等,行不?等那边那个病秧子没了,我立马娶你进门,给小宝一个正经名分。”
这话他说过很多次了。
王娟半信半疑,但不敢太逼他,只是抹眼泪:“等等等,我都等了多少年了?小宝秋天就要上学了,报名要填表,父亲这一栏我怎么写?孩子在学校被人问起爸爸,我怎么说?”
“你就先随便写写,应付过去。”胡烁不耐烦地挥挥手,“现在这节骨眼上,我能怎么办?闹开了对谁都没好处。”
小宝听不懂大人说话,只是拉着胡烁的衣角:“爸爸,你什么时候能天天在家?小胖他爸天天送他上学……”
胡烁心里一软,弯腰抱起儿子,语气缓和了些:“快了,等爸爸忙完这阵子。到时候天天陪小宝,送小宝上学,买好多玩具,好不好?”
“真的?”
小宝眼睛亮了。
“真的。”胡烁亲了儿子一口,又对王娟说,“你再忍忍。我胡烁说话算话,等那边事了,咱们就正经过日子。”
王娟知道他待不久,虽然心里不满,也只能点头:“那你……早点想办法。我和小宝不能老这么躲躲藏藏的。”
“知道了。”胡烁放下小宝,看看手表,“我得走了,回去晚了那边又要闹。”
他最后摸了摸儿子的头,转身出了门。
……
胡烁摸黑推开家门。
屋里那股子散不掉的药味和衰败气息,让他下意识屏住呼吸。
里屋立刻传来撕心裂肺的咳嗽,听得人牙酸。
“妈,慢点……”
是儿子跃进的声音,十岁的孩子,语气却老气横秋。
一点也没有小宝可爱,和他那病秧子娘一个德行,让人生厌。
胡烁没开灯,一屁股坐在吱呀作响的木床上,脸沉在黑暗里。
听着那咳嗽,心里没有同情,只觉得无比烦躁。
一天到晚咳咳咳,怎么还不把她咳死?
他当年娶何倩,街坊都说他胡烁有本事,娶了个仙女似的资本家小姐。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盯上的是何倩爹妈死后留下的独门小院,还有传闻中她藏起来的金银首饰。
一个成分不好、没爹没娘的孤女,再漂亮,那也是块摆在案板上的肉。
可现在,这块肉发臭了,还黏在他手上。
胡跃进端着碗出来,十岁的孩子,瘦得像根豆芽菜。
看见胡烁,吓得往后一缩,蚊子似的叫了声:“爸。”
“嗯。”
胡烁哼了一声,看都懒得看。
这儿子,长得跟何倩一个模子,清秀,但眉眼里总带着一股让他厌烦的怯懦和早熟。
“爸,”胡跃进声音发抖,手里捏着一张皱巴巴的纸,“卫生所的刘大夫说……说妈可能……可能得去医院照个片子,肺上怕是……”
“照什么照!”
胡烁猛地打断,“哪来的钱?啊?你当老子是开银行的?她那破肺,照了就能好?还不是白扔钱!”
他骂得唾沫横飞。
胡跃进的脸唰一下白了,眼眶瞬间通红,泪水在里面打转。
他死死咬着嘴唇,瘦小的身子抖得像风里的叶子。
“就知道哭!丧门星!”
胡烁越骂越狠,“跟你那病痨鬼妈一个德行!除了拖累老子还会什么?滚滚滚!看见你就烦!”
胡跃进再也忍不住,大颗的眼泪砸下来。
他不敢哭出声,用手背死死捂着嘴。
跑回自己那张用砖头和木板搭的“床”边,把脸埋进散发着霉味的被子里,小小的脊背一抽一抽。
里屋,何倩似乎被惊动。
爆发出更剧烈的咳嗽,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中间夹杂着痛苦的呻吟。
胡烁听着,心中没有半分波澜。
他盯着里屋门,眼神像毒蛇一样冷。
去医院?
想都别想。
去了,万一查出点什么……
他不能让何倩死在外头。
死在家里,这房子才能顺理成章是他的。
他得让她“自然”地、慢慢地死在这里。
想起自己背着人抖进去的那点白色粉末,胡烁心里定了定。
快了。
这药效虽然慢,但胜在稳妥。
何倩的身体早就垮了,这点“助力”,不过是让她早点解脱,也早点让他解脱。
等何倩一死,这房子一卖,钱一到手……
他眼前浮现出王娟妩媚的笑脸和小宝活泼的样子。
那才是他该过的日子。
至于跃进那个小崽子?
胡烁瞥了一眼胡跃进所在的房间,到时候给口饭吃,饿不死就行。
他不再理会里屋的咳喘和儿子的呜咽,自顾自躺下。
十岁的胡跃进,在冰冷的被铺里蜷缩成一团,像只被人丢弃的小猫。
外屋,爸爸的鼾声已经响起,又粗又重。
里屋,妈妈压抑的咳嗽。
他不懂。
不懂爸爸为什么那么讨厌自己和妈妈。
也不懂妈妈病得这么重,爸爸为什么像是恨不得她明天就死掉。
他想起了妈妈还没病得这么重的时候。
那时候,妈妈会摸着他的头,给他讲以前姥姥家花园里的故事,虽然那些故事总是没讲完,妈妈就会看着窗外发呆。
那时候,他还有……小灰。
小灰是他在山上捡到的小松鼠。
他不高兴了,被爸爸骂了,就会和小灰说。
他不知道小灰能不能听得懂,但是每次和它说完之后。
小灰都会叉着腰吱吱叫个不停,好像是在替他抱不平。
那是他唯一能说心里话的“朋友”。
可现在,小灰也不见了。
妈妈病得起不来床,连话都说不动。
爸爸……爸爸只会骂人,摔东西。
再也没有谁能听他说话了, 他忍不住想,小灰现在在哪里呢?
是不是……已经死掉了?
就像他和妈妈,会不会也……
眼泪无声地流下来,他用力擦掉,把脸埋进枕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