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远随手拿过一杯茶:
“其实,空气并不会直接将食物变质,它只是一个加速食物变质的媒介。”
一众学子不解:“我等用何同窗的法子将空气尽量排出后,的确使玻璃罐头中的食物存储时日延长了。
您为何又说,空气并不能直接将食物变质,而只是一个媒介?”
姜远道:“我且问你们,可曾见过水潭中浮着的虫子?比如孑孓?也叫跟头虫。”
那几个学子一怔,答道:
“自是见过,格物书院的图书馆中,有一本《百虫录》的古籍,上面记载,跟头虫好自浮于水,长翅而为蚊。”
姜远笑了:“尔等杂书看得不少嘛。”
这几个学子听得这话,也听不出姜远是夸他们,还是在训斥他们,便皆低了头不吭气。
“你们怕什么?咱们格物书院不怕你学的杂,是怕你们不学,为师又不古板,不会只让你们读圣贤书。”
这几个学子,听得这话,这才长松一口气。
若在其他学府,他们看杂书,定然是要挨训的。
姜远正色道:“你们看我手中的茶水,是不是非常干净,没有什么跟头虫之类的?
但若为师告诉你们,这看似干净的茶水中,有许多肉眼看不见的虫子,你们信不?”
那几个学子还未答话,周小鱼却是急了:
“姜兄,这茶是云娘用井水烧的,万不会有虫。”
云娘也急得连连摆手,表示自己绝不会用脏水给姜远泡茶。
“周兄、云娘,你们先别急,我没有说你们烧的茶不干净。
我是在给这几个弟子授业,你们稍后一听,或许也能懂,于你们制玻璃罐头大有帮助。”
周小鱼与云娘见姜远说的认真,也没有生气的意思,又听得对制罐头有帮助,这才平静了下来。
何昌问道:“先生,既然看不见,我们又何以知道?”
“问得好!”
姜远放下茶杯,对这许昌满是赞许之意:
“正常情况下,我们肉眼是看不到那些小虫子的。
为师会抽空弄个显微镜,那时候你们会看到一些平时看不到的小虫子。”
“显微镜?是不是像望天镜一般?”
这几个学子也是去观过月的,望天镜带给他们的震憾,到得现在还记忆犹新。
姜远点头道:“差不多类似,但望天镜是观天象的,显微镜则是看细小之物。
如今我暂时没有时间去弄,你们大概知道一下就好,我们说正题。”
姜远饮了口茶:“刚才为师说的那些看不见的小虫,我将其称之为微生物,它们也是有生命的。
微生物这种东西无处不在,这玻璃罐头中也有。
这就是为什么,我要让周兄在将食物装进玻璃罐头前,先用开水烫上一遍瓶子的原因。
为的就是杀死那些看不见的微生物。”
周小鱼与何昌等学子听得这话,这才恍然,他们先前还奇怪,为什么要有这么一个操作。
姜远接着说道:“既然连光滑的玻璃瓶上都有微生物,那食物上自然更多,微生物也要吃饭的嘛。”
何昌点头道:“先生说的极是,只要是生灵,都要吃东西。”
姜远笑道:“对!微生物要吃饭,但它们大多不吃盐,所以咸菜多放盐,实际上也是控杀微生物的手段。
但微生物种类繁多,并不是所有微生物都怕这个,所以就要用到高温,罐头做好后要蒸煮一下的原理便在此。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还有些微生物,盐也杀不死,高温也煮不死,还有什么法子弄死它?”
何昌与那几个学子闻言,皆做沉思状,连周小鱼与云娘也挠着脑袋满脸问号。
这个问题对于连微生物\/细菌,都没见过的他们而言,实是难了些。
姜远也不催促他们,让他们慢慢想。
“空气?!”
何昌突然一击掌,抬头看向姜远:“先生,是不是空气?!”
姜远却道:“你何以认为空气能杀死他们?”
何昌抓了抓脑袋:“先生!你先前所说,空气只是腐败食物的媒介!
空气杀不死它们,只会让它们好好活!微生物即然有生命,那么它们也要空气才能活啊!
您让学生等将玻璃罐头密封住,不就是减少空气,要它们的命么?
它们死了,就不会吃食物,那食物就不会坏!是不是这样!先生!”
何昌越说越激动,越说眼睛越亮。
姜远哈哈长笑:“何昌,你天资聪慧,可教也!正是如此!”
何昌激动不已,姜远又给他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其他学子也做恍然之色,原来如此!
姜远收了收笑:“其实,有些微生物怎么弄都是弄不死的。
但只要灭杀掉大部分微生物,让它们死掉或不再繁殖,就能最大可能的保证食物不变质。
以后你们再制罐头,就按今日所学的原理来弄便是。
待为师弄出来显微镜,以后你们会更直观的看到。
但为师能力有限,也只能让你们看到一些稍大的微生物。”
何昌等人连忙躬身:“先生所学,堪比古圣,我等能随在先生之侧,乃三生之幸。”
“好了,马屁就不要拍了。”
姜远摆手道:“你们也已知道了这罐头将来是做什么的,为师会与你们请功。
同时,若这罐头批量生产,你们的技术服务费不会少,而且将源源不断。”
“先生,我等哪能收什么钱,能为朝廷出力,乃是我等之本份!”
这些学子还年轻,正是满腔热血的年纪,他们不在乎钱不钱的,只在乎能不能为大周出力。
当然,如能因此进入帝王的眼中,那就更好了,毕竟官也想当的嘛。
于现阶段的他们而言,他们还保持着书生式的清高,对钱财没有那么在意。
周小鱼摸着脑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姜兄,我好像也听懂了一点点。”
姜远讲的通俗易懂,周小鱼与云娘不识字,但道理是听得明白的。
“周兄能懂,这就太好了,以后做罐头便如虎添翼。”
姜远哈哈一笑,想了想又道:
“周兄,你也看到了,鹤留湾到处都是种的土豆,待得明年,大周就要推广土豆了,到时定然吃不完。
我一会让人送来一些土豆,你将其去皮后蒸熟,弄成土豆泥,将其试制成罐头,这东西才是主要的。”
要弄军粮,光腌咸菜、腌肉肯定是不行的,而且价格也不会太便宜,得有便宜又能吃饱的主粮才行。
周小鱼狠点头:“都听姜兄安排。”
姜远又对那些学子道:“你们几人继续在此,帮助周兄弄罐头。
不但要解决保质问题,有时间也可参与开发罐头种类。”
这几个学子此时再无先前被骗来做罐头时的抵触,心里竟然还有些兴奋。
“谨遵先生之命!”
姜远正色道:“此间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尔等不要去外面传。”
何昌与那几个学子连连保证。
即便姜远不说,他们也不会往外说,这是挣功劳的机会,说出去让其他同窗来争功么?
一众人正聊着,周小鱼家的院门突然被撞开,利哥儿与柴阳帆窜了进来。
“姐夫!”
利哥儿见得厢房门开着,姜远正盘腿坐在炕上唠嗑,喊了一声,便进了厢房。
“哎呀,好香!”
利哥儿见得炕上摆了七八个玻璃罐子,里面装的都是吃的,那香味就是从这些瓶子中发出的。
利哥儿伸手拿过一瓶猪肉罐头,伸手捏了一片扔进嘴里:
“嗯,好吃!就是咸了点,老柴,你也尝尝!”
姜远上下打量一番利哥儿:“你穿着一身布条,是要去哪里要饭?要不要我给你拿个烂碗?”
利哥儿只顾着吃,听得姜远这般问,又见得满屋子人都用怪异的眼光看着他。
他这才想起自己的衣衫裤子被人抽烂了。
也才想起来,自己与柴阳帆找姜远干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