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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祈夏猝不及防,一连串直言不讳、义愤填膺,大逆不道的话从燕度嘴里吐出来,她听得瞳孔震荡。
“咔咔咔”僵着脖子转头望向他,竟然不知道一下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
燕度无所顾忌,他冷嗤一声慢悠悠抱起手臂,用手肘轻轻戳了戳花祈夏的胳膊:
“什么垃圾审核,苞苞,甭放在心上,保不准那老头儿就是拿钱来华国搓澡旅游吃羊肉串的。”
他手里一上一下抛着小石子:“他懂个屁的华国文化,没眼光就是没眼光,再专家他也就是一戴眼镜的癞蛤蟆,你甭气。”
花祈夏表情空白,良久,结结巴巴终于憋出来一句:“人,人家不是老头……”
“哦——年轻人。”
燕度点头,一拍大腿——
“那他更懂个屁了嘿,华国文化能是泡个方便面的时间就学完的?你看看咱上次在南疆差点儿偶遇的那樊老师,人家那沉淀多长时间了,打眼一瞅就是真专家,个毛都没长齐的洋人,还冠冕堂皇审你的稿?”
花祈夏眨巴眨巴眼,心神剧荡。
燕度右手肘搭在屈起的右腿膝盖上,抬手掌心用力呼噜了一把她的头发:“没事,咱不跟他玩儿。”
“不就换导师么,回头我陪你去泉市,咱问问别的导师,谁稀得伺候那老头儿。”
耳尖的皮肤被粗粝的硬茧擦过,擦出一道不容忽视的烫意。
“不是老头……”
“哦对,我又忘了。”燕度满不在乎的,改口:“那年轻老头。”
“……”
这家伙的话俨如在鸡飞狗跳的夜市地摊上“夸嚓!”撂下的一把烤串,满腔满嘴都是不干不净麻辣辛香,花祈夏几乎只差一道防线就蹲在街沿跟他一起吐槽了。
出于礼仪涵养和专业崇拜,她心里还勉强维持着那一线对学术大牛的尊敬和理智:“也,也不能这么说吧……”
燕度挑起一侧的眉,黑亮闪烁的眼睛瞧着她:
“反正你写得肯定没问题,祈夏,我知道你做记录,做调查有多认真,都是我亲眼看见的,我相信你写得一定很好,真的。”
一线理智被花祈夏掰折了丢河里去了。
“啪!”地一拍大腿:“是不是!我也觉得我写得很好啊!”
燕度笑出了声,笑着把她的手放到自己膝盖上:“你轻点儿。”
“邮件发送之前,我还让我班导师帮我审核了三遍!!”
花祈夏上了头,没察觉到燕度的动作,沉浸在迟来的郁闷和挫败里,满腔的义正词严:“还有我那个读博的学姐也看过我的论文,她们都说没问题!我导可是这领域的大佬!”
燕度:“嚯。”
“还有你知道吗,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还花四百块做了个大查重!”
燕度:“哎呦!”
“谁会专门给一个小试稿做查重啊,我觉得我真的已经尽力了,还特别提出了新观点,给老师看过,而且我出稿那几天状态前所未有的好,从来没有写得那么顺过。”
燕度啧啧啧:“你瞅瞅!”
花祈夏拍打的手停在半空,她直勾勾瞧着燕度满脸笑的样子,忽然一口气提到胸口,狐疑地:“你——你是不是故意的?”
燕度唇角翕动起来,像是在憋笑。
看清他的表情,花祈夏瞬间确定了:“你,你就是故意的——!”
捧哏捧得真情实感的男人终于笑了出来:“哈哈……”
那低沉沙哑的笑声传到花祈夏耳朵里,无端让她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瞬间又羞又气,后悔自己在燕度面前的“失控”,她站起来转身就走。
“哎苞苞。”
燕度忍不住,他实在是真的高兴。
他高兴女孩现在敢在他面前展示更灵动更真实的情绪,这得是那姓盛的才能有的待遇,嘿,现在他也得着了。
即使知道现在不是笑的时机,恶劣的家伙也实在压不住上翘的嘴角,连忙起身追上那“气急败坏”的身影——
燕度忽然发现,这情景好像出现过不止一次:
他似乎对把女孩逗得炸毛再追上去哄好这件事有一股瘾,以前克制在表象之下,现在昭然地摆在天光下。
“啧。”
他摸了把唇边的扬起弧度,低低骂了声自己:“你丫真不是个东西。”手一收,继续大步追过去,“苞苞,你等等我!”
“我不等你。”
花祈夏头也不回,“我不跟你说了。”
她的眼皮和脖颈被灿烂的阳光晒透,毛孔里都渗出浮躁来,她觉得自己一定是被屁股后面那人传染了,也变得不冷静起来:“我不跟你说了。”
燕度在她身后跟着。
看着她浓密的马尾辫在脖子后面扫来扫去,听着她忿忿的声音心就跟水似的化开,再一想到那姓盛的一年到头都见得着她或生气或不理人的模样,他心里这点儿爽快忽然就降下去不少。
——真特么不爽啊,燕度心说。
街道转了个弯,车笛花店明净锃亮的门玻璃大开着,上面挂着两束灰绿的艾草,红绳随风飘荡。
花祈夏说不等燕度,就真的自己一闪身进了店里。燕度熟门熟路,到了门口先敲敲玻璃喊人:“叔,我又来了。”
花明宇正在给剪断的艾草扎绳子,听见声音一转头,就看见燕度板板正正站在门口,笑着跟他打招呼:“忙着呢叔,上午好啊。”
“哎?小燕?”
花明宇握着剪刀,没反应过来地看向后门,“哎你来了——不是,刚才苞苞不是……”才从他眼前走过去吗?
“是,我跟着苞苞来的。”
燕度指了指院子:“我来找她玩,叔我能进不?”
花明宇愣愣点头:“啊,啊你进呗——对了刚才那个——”他话音未落,进了院子的花祈夏又重新走了出来——
她绕到柜台里径直坐下,闷不吭声地接过花明宇的剪刀继续修剪花枝,脸上露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神情来,只低头干起了活。
“祈夏?”
燕度又叩叩玻璃。
随着他不解地抬头,后门一道颀长的身影挡住了光线,慢了花祈夏一步从后院走出来——
谢共秋手里捧着一束艾草,目光先落在了耳尖绯红的女孩身上,进而与门口的男人隔空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