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来干啥?”我猛地抬起头,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视线像探照灯一样盯在王琦身上,毫不掩饰从心底翻涌上来的那份意外和不悦。她不是应该在外面逍遥吗?这突如其来的身影堵在门口,像颗石子猛地砸进我刚刚平静下来的水面。王琦?她怎么招呼不打一声就杀回来了?脑子里瞬间转了几个弯,却连一个勉强能自圆其说的理由都抓不住,心头的烦躁像藤蔓一样滋长。算了,懒得费神琢磨,干脆把这团乱麻直接甩给她,我脱口而出就是一句带着刺的反问。
王琦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我语气里的冰碴子浑然未觉,或者说,她根本无暇顾及。她抬手捋了捋额前被风吹得有点乱的发丝,脸上堆满了显而易见的疲惫和无奈,肩膀也微微垮了下来。“唉,别提了,”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点懊恼,“外面的酒店简直是在抢钱!贵得离谱!我这一天在外面瞎晃悠,也没撞见半个熟面孔,连个能说话的朋友都没有。一个人逛商场,看什么都提不起劲儿,越逛越没意思,像个孤魂野鬼似的。”她撇撇嘴,像是在说服自己,“算来算去,还不如回来干点活儿呢,好歹还能省下好几百块,对吧?这钱花在酒店里,多冤得慌啊!”
听着她这番精打细算的“苦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直冲我脑门——三分是觉得她这抠门劲儿实在有点好笑,七分是又好气又无奈。这王琦,省钱省到这份儿上,连个像样的落脚地都舍不得?住酒店的钱在她眼里,怕是比割肉还疼。不过……我心底那根紧绷的弦倒是悄悄松了一丝。万幸,她这注意力全在钱包上,那双眼睛大概也没往别处多瞟,我藏在暗处的那点“小动作”——那几双无形的电子眼——似乎还没暴露。这个念头像一剂微弱的镇定剂,让我的呼吸稍微顺畅了点。
“哦,原来是这样啊。”我赶紧应了一声,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无波,像是在听一件再普通不过的日常琐事。心脏还在胸腔里咚咚敲着小鼓,必须立刻转移话题,不能让沉默的空气里滋生任何可疑的苗头。我的目光飞快地扫过她身后,落在那位一直杵在门边、显得有些局促的维修师傅身上,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对了!”我刻意抬高了点音量,试图驱散刚才的尴尬,“就刚才,这位师傅,半路上不小心把画给弄坏了!我们俩刚掰扯清楚,才谈妥赔偿的事儿,还没顾得上……”
就在我话音未落的当口,那一直沉默着的维修师傅像是被按下了启动键,猛地抬起头,脸上带着一丝急于澄清的急切,声音洪亮地插了进来:“哎,兄弟!你搞错了吧?我是来给你按……”那个关键的字眼“装”眼看就要从他嘴里蹦出来!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冲到了头顶!来不及思考,身体的本能比闪电还快。我一个箭步跨过去,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道,右手猛地抬起来,精准地、几乎是“啪”地一声捂在了他那张即将闯祸的嘴上!硬生生把他后半截话给堵了回去,只剩下他喉咙里发出的几声闷闷的“唔唔”。
“师傅!”我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大得连自己都吓了一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驱赶意味,“你先走吧!这儿没你事了!”同时,我的左手迅速探入口袋,身体又朝他倾近了几分,嘴唇几乎贴到了他的耳朵边,用压得极低、带着急促喘息的声音飞快地补充道:“那钱!说好的钱!我马上微信转给你!一分不少!你赶紧走,快回去!”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充满了焦灼和命令。
那维修师傅被我捂得一愣,眼睛瞬间瞪得溜圆。但他毕竟是在市井里摸爬滚打惯了的老江湖,眼神里那点最初的茫然和惊愕只停留了不到半秒,立刻就被一种了然于胸的精明取代了。他飞快地瞥了我一眼,又扫了一眼旁边一脸困惑、显然还没完全搞清状况的王琦,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重重地点了点头。那眼神仿佛在说:“明白了,兄弟,这事儿烂肚子里。”再没半句废话,他迅速抽身后退一步,摆脱了我的手,抓起靠在墙边的工具包,转身就朝着门外走去,脚步又急又快,仿佛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赶,眨眼间就消失在了楼道昏暗的光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