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擎发出一阵哮喘般的咳嗽,在杨小虎粗暴的操作下猛地咆哮起来。
破卡车像头被抽了一鞭子的老牛,屁股冒着黑烟,在土路上疯狂加速。
“他们抢车了,打轮胎。”后面追到山坳口的土匪叫嚷着,子弹追着卡车打来,在帆布车篷和泥地上溅起烟尘。
老金半个身子探出车尾帆布篷,冲锋枪架在篷布支架上,对着追兵猛烈扫射,暂时压住了对方的势头。
卡车在坑洼的土路上颠簸狂飙,下方平行的铁路线上,那列火车正喷着白汽,速度不快,但很稳定。
“柱哥前面没路了,土路到头了。”杨小虎看着前方突然出现的断崖和下方深深的河谷,失声喊道。
土路在前方百米处戛然而止,被一条更宽阔的河谷切断,只有那座铁路桥横跨其上。
而火车,即将驶上那座桥。
刘铁柱死死盯着,越来越近的火车尾部,又看了一眼后视镜里,再次拉近距离的土匪追兵,眼神锐利如刀。
“冲上铁路路基,靠近火车。”
“啥?”杨小虎以为自己听错了。
“信我,冲上去,贴住火车!”刘铁柱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杨小虎一咬牙,猛打方向盘,破卡车咆哮着冲出断头的土路,冲下陡坡。
车身剧烈跳跃,底盘擦着地面火星四溅,硬生生冲上了铁路路基旁的碎石护坡。
卡车几乎与路基平行,在剧烈的颠簸中,与最后一节守车的尾部,只有不到三米的距离,火车车轮碾压钢轨发出巨大而单调的轰鸣。
“再近点。”刘铁柱吼道,已经解开了安全带,一手抓住车门框,身体半探出去。
他目光死死锁住守车尾部,那供车长了望的小平台。
杨小虎额头青筋暴起,将油门踩到底,破烂的引擎发出濒死的嘶吼,卡车猛地向前一窜。
刘铁柱双腿在剧烈颠簸的车厢里猛地一蹬,身体如同离弦之箭,朝着近在咫尺的火车车尾部飞扑过去。
>疾风撕扯着他的衣服,火车巨大的轰鸣瞬间灌满双耳。
他伸出的手,险之又险地抓住了守车尾部小平台冰冷的铁栏杆。
巨大的惯性将他狠狠甩在冰冷的车皮上,骨头都像散了架。
但他十指如同铁钳,死死扣住栏杆缝隙,双脚在车壁上乱蹬寻找落脚点。
“柱哥。”卡车上的杨小虎和老金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刘铁柱咬紧牙关,手臂肌肉坟起,猛地发力,一个翻身,狼狈却成功地翻上了那狭窄的守车平台。
他趴在冰冷的铁板上剧烈喘息,回头望去。
破卡车因为刚才的猛冲,在路基边缘失去了控制,车头一歪,带着刺耳的摩擦声冲下护坡,翻滚着栽进了浑浊的河谷里,溅起巨大的水花。
而远处山路上,穿山甲被几个土匪搀扶着,正用望远镜死死盯着跳上火车的刘铁柱。
他放下望远镜,独眼里燃烧着刻骨的怨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悸,对着身边一个背着步话机的土匪吼道:
“给二少爷发报,点子扎手,上了东风三号按第二套法子办!”
>刘铁柱靠在守车冰冷的铁壁上,剧烈的心跳尚未平复。
他摸出怀里那把冰冷坚硬的黑鹰钥匙,鹰眼处的暗红晶石在夕阳下闪过一道微光。
东风三号这列看似普通的火车里,到底藏着什么?
孙家老二孙耀宗,还有这群如跗骨之蛆的土匪,他们真正的目标,又是什么?
火车汽笛长鸣,载着满身泥泷伤痕的刘铁柱,冲进了前方山岭投下的巨大阴影之中。
守车在铁轨上剧烈摇晃,刘铁柱紧抓着锈迹斑斑的扶手,从狭小的平台翻进车厢。
一股混杂着机油、煤灰和陈年汗臭的气味扑面而来。
车厢里堆满麻袋和木箱,昏暗的光线从巴掌大的气窗透进来。
刘铁柱贴着墙壁移动,靴子踩在木地板上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谁?\"
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从角落传来。
刘铁柱猛地转身,看见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头蹲在煤堆旁,手里攥着把生锈的铁钩。
\"查票的。\"刘铁柱压低声音,右手已经摸到了腰间的匕首。
老头眯起浑浊的眼睛,咧开缺了门牙的嘴:\"这节车不查票。\"他晃了晃铁钩,\"我是守车员老马头,你是什么人?\"
铁轨的震动突然加剧,火车开始减速。
刘铁柱一个箭步上前,匕首抵住老马头的喉咙:\"这车去哪?装的什么货?\"
老马头的喉结上下滚动:\"电...电海镇,运的是孙家的山货和矿上用的炸药。\"
刘铁柱瞳孔一缩,那不是他老家吗,孙家的货怎么会走铁路?
就在这时,车厢连接处传来铁链晃动的声响。
刘铁柱一把捂住老马头的嘴,拖着他躲到一堆麻袋后面。
\"老马头,死哪去了?\"一个粗犷的声音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刘铁柱从麻袋缝隙中,看见一个穿着铁路制服的高大男人走进来,腰间别着把盒子炮。
那人踢开地上的空酒瓶,骂骂咧咧地朝他们藏身的方向走来。
\"三...三爷...\"老马头突然挣脱刘铁柱的手,颤巍巍地站起来,\"我在这收拾东西...\"
被称作三爷的男人,一把揪住老马头的衣领:\"刚才有人看见个生面孔跳上了守车,人呢?\"
刘铁柱知道藏不住了。
他猛地掀翻面前的麻袋堆,扬起的煤灰瞬间弥漫整个车厢。
在三爷呛咳着后退的瞬间,刘铁柱一个扫堂腿将他放倒,盒子炮滑到了角落里。
\"你是谁?\"三爷挣扎着要爬起来,\"敢动孙家的货,活腻了?\"
刘铁柱一脚踩住他的手腕:\"孙家什么时候开始管铁路了?\"
他弯腰捡起盒子炮,突然听见车厢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拉枪栓的声响。
\"在守车!\"
\"围起来!\"
刘铁柱脸色一变。
这车上居然有埋伏!
他一把拽起三爷挡在身前,同时踹开车窗,窗外是飞速后退的铁轨和碎石。
\"砰!\"
枪声响起,子弹擦着刘铁柱的耳朵飞过。
他毫不犹豫地拖着三爷,从窗口翻了出去。
两人重重摔在路基旁的碎石上,翻滚着滑下斜坡。
追兵的头从车窗探出来,朝他们开了几枪,但火车已经驶远。
刘铁柱喘着粗气爬起来,发现三爷在翻滚中撞到了头,已经昏死过去。
他快速搜了三爷的身,从内袋摸出个牛皮纸信封。
里面是张货运单,上面盖着东风三号专列的红色印章,收货方写着电海镇矿务局,但发货方一栏却是空白。
更奇怪的是,货运单背面用铅笔潦草地画着个简易地图,标注着松树镇后山的几个坐标点,其中一个被画了圈,旁边写着黑鹰巢三个字。
刘铁柱心头一震,黑鹰钥匙,黑鹰巢,这绝不是巧合。
远处传来犬吠声和手电筒的光亮。
刘铁柱把货运单塞进怀里,看了眼昏迷的三爷,转身钻进了路旁的树林。
他在黑暗中穿行了约莫半小时,突然听见前方有流水声。
拨开灌木,一条湍急的小河横在面前。
河对岸隐约有灯火,是电海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