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墨,淅淅沥沥的秋雨浇在青石台阶上,泛起细密的水花。周庄西头的土地庙里,新上任的年轻书生陆明远正跪在蒲团上,对着斑驳的土地爷神像擦拭供桌。烛火摇曳间,神像嘴角那抹凝固的笑容在光影中忽明忽暗,仿佛藏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秘密。
“陆先生,可算找到您了!”村妇张大娘突然撞开庙门,粗布头巾上还沾着泥浆,“我家虎娃今早去后山打柴,到现在还没回来,求您帮忙找找!”
陆明远放下抹布,从供桌下取出祖传的罗盘。这罗盘是他赴任时父亲所赠,盘面刻满古怪符文,据说能指引迷途之人。跟着张大娘穿过湿漉漉的村巷,罗盘指针突然剧烈晃动,最终指向后山那片阴森的老林子。
踏入林子,腐叶与青苔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陆明远握紧罗盘,发现指针正死死盯着一棵歪脖子老槐树。树下,虎娃的砍柴刀斜插在泥地里,刀刃上凝结着暗红血迹。
“虎娃!虎娃!”张大娘哭喊着四处寻找。陆明远蹲下身,发现树根处有几道拖拽的痕迹,顺着痕迹往前走,竟来到一处荒废的祠堂。祠堂门楣上“周氏宗祠”的匾额已断裂,门前的石狮子缺了半张脸,露出里面灰白的石芯。
推开吱呀作响的门,堂内供奉的祖宗牌位东倒西歪,唯有角落一尊奇特的土地爷像完好无损。这尊神像与别处不同,土地爷佝偻着背,双臂前伸,仿佛在向人讨要什么,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
“这尊土地爷……”陆明远话音未落,祠堂外突然传来凄厉的孩童哭声。他冲出门,只见一道小小的身影在林子里一闪而过,正是虎娃!可当他追过去时,虎娃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在地上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脚印尽头是一口枯井。
陆明远趴在井口张望,井底漆黑一片,隐约传来铁链晃动的声响。正当他犹豫是否要下井查看时,罗盘突然发烫,盘面符文发出幽蓝光芒,指向祠堂方向。他意识到不妙,转身跑回祠堂,却见张大娘正对着那尊折腰土地爷神像叩拜,眼神呆滞,嘴里念念有词:“土地爷显灵,土地爷显灵……”
“张大娘!快醒醒!”陆明远摇晃着她,却发现她浑身冰冷,仿佛被抽走了魂魄。就在这时,神像的嘴角突然咧得更大,从它嘴里缓缓爬出一条漆黑的长舌,缠住了张大娘的脖子。
陆明远掏出罗盘,符文光芒与长舌相撞,发出刺耳的尖啸。长舌猛地缩回,神像开始剧烈震动,无数黑色雾气从它体内涌出,凝聚成一个身披黑袍的老者。老者面容模糊,唯有一双眼睛泛着幽绿的光,声音像是从地底传来:“不知死活的东西,竟敢坏我好事!”
“你究竟是谁?”陆明远握紧罗盘,手心已满是冷汗。
“我乃这方土地的主宰!”黑袍老者狂笑,“百年前,周家庄的人背弃承诺,不再供奉祭品,我便要他们付出代价!每个月,都要用活人的精气来填补他们的亏欠!”
陆明远这才想起,父亲曾说过,土地爷掌管一方安宁,若百姓诚心供奉,土地爷自会护佑;但若心生懈怠,便会招来灾祸。可周家庄这些年渐渐富裕,对土地爷的祭祀也愈发敷衍,没想到竟酿成如此大祸。
黑袍老者抬手一挥,无数黑色触手向陆明远袭来。千钧一发之际,陆明远怀中的罗盘突然爆发出耀眼光芒,一道金色符文从盘中飞出,化作锁链缠住老者。老者发出痛苦的嘶吼,身形开始变得透明。
“原来你根本不是土地爷!”陆明远怒吼,“真正的土地爷慈悲为怀,怎会做出这种事!你到底是何方妖孽?”
老者的面容在光芒中逐渐清晰,竟是百年前因贪污村民供奉而被逐出祠堂的周氏先祖。他死后怨念不散,附身土地神像,以土地爷之名行恶。
“既然被你识破,那就都去死吧!”老者挣脱锁链,祠堂开始剧烈摇晃,屋顶瓦片纷纷坠落。陆明远看到墙角的折腰土地爷神像眼中闪过一丝泪光,仿佛在向他求助。
他突然想起父亲的教导:“土地爷象征着人与土地的契约,唯有诚心方能化解危机。”陆明远跪在地上,对着神像郑重叩拜:“土地爷在上,我愿代周家庄百姓赎罪,只求您显灵,驱除邪祟!”
话音刚落,神像周身泛起柔和的金光,黑袍老者发出凄厉的惨叫,被金光吞噬。枯井方向传来虎娃的哭喊,陆明远冲过去,发现虎娃蜷缩在井底,安然无恙。
经过此事,周家庄的人重新修缮了土地庙,恢复了往日的祭祀。那尊折腰土地爷神像也被移到了庙中最显眼的位置,只是它的腰渐渐挺直,脸上的表情变得和蔼慈祥,仿佛在守护着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人。
而陆明远,也真正明白了土地爷的意义。他每日清晨都会清扫土地庙,为神像擦拭灰尘,向村民讲述人与土地的渊源。每当夜幕降临,土地庙里的烛光便会亮起,远远望去,宛如一颗温暖的星,照亮着周家庄的每一个角落。
然而,事情并未完全结束。三年后的一个雨夜,陆明远在庙中熟睡,突然被一阵细微的脚步声惊醒。他睁眼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红衣的小女孩站在神像前,对着折腰土地爷轻声说话。当小女孩转头时,陆明远的血液瞬间凝固——那女孩的脸,竟与百年前因供奉不足而夭折的周家小女儿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