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港居民在密集的死亡恐惧之下,很快就学会了用沉默保护自己,但沉默背后,恐惧如同附骨之疽。
当夜幕降临,许多人家都会悄悄检查门窗是否关严。
大街上再也听不到交谈,孩子们也再也不敢尽情欢笑——谁知道哪一句话说的不对,或者哪一个动作做得不好,就会被绑上铜柱?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源自至高神出关后的心血来潮,他那一个大大的梦想,变成了所有神界人民的噩梦。
陆玄一通过江森的感官共享目睹这一切时,指节不自觉地攥紧。
那些在火刑柱上扭曲的身影,矿工们被榨干最后一滴血汗的麻木眼神,像钝刀般剐着他的神经。
他凝视掌心闪烁的微光——这点星火,如何撕裂神权织就的黑暗天幕?
他深知必须凝聚所有力量,却又清醒地认识到:以现有实力对抗整个神庭无异于以卵击石。
炎夏五千年史册早已昭示真理——当暴政的绞索勒紧脖颈时,沉默的火山终将喷发。
\"保护好自己,有命才有未来。\"他通过神识向江森传递讯息,\"我们要让今天在场的每一个人,每颗心都记住今日的愤怒,终有一天愤怒会化作火焰,彻底烧毁这个腐朽的世界。\"
矿场服务台前,审判官的银十字权杖重重砸在登记簿上,“你们竟然胆敢超期这么久?必须让你们付出代价。”
审判官轻描淡写的言语,却挡不住眼中透露出的贪婪。
他尽管来的时间不长,但却清楚知道,但凡有矿工宁肯忍受超量辐射也不愿意上来,定然是有了不俗的收获,那么他就又可以毫不顾忌地敲上一笔了。
江森看见沃顿的指节因攥紧缴费清单而发白——那上面标注的矿产上缴比例,比上月又提高了三成,变成了以前的两倍不止。
这也就意味着,矿工每一次挥动镐头,都要欠下巨额债务,,而他们这样在矿面迟迟不出来超期的矿工,不但一分钱收益都留不下,还要倒贴审判官一笔不菲的罚金。
也有人宁肯不再采矿,也不愿意给可恶的神官当牛马。
可如果每周不下矿两次,就会被剥夺挖矿的资格,而且注销神庭矿工身份,不但如此还要被丢进炮灰营,那里十死无生。
神庭不养闲人,挖不了矿就去前线为至高卖命吧。
所以在死亡的威胁下,矿工几乎是在给神庭打白工。
见江森迟迟不肯在判罚确认书上签字,也没有缴纳罚金的迹象。
\"怎么?有意见?\"审判官抚摸着权杖顶端镶嵌的光明宝石,那是上周从一名\"私藏矿石\"的矿工眼窝里挖出来的。
服务台旁,一具尚未冷却的尸体被故意丢在那里,掌心还紧握着半块没来得及藏好的紫晶矿,向所有的矿工昭示,这就是胆敢私藏的下场。
一旁的服务台进展格外顺利,佣兵们沉默地卸下背囊,倒出用命换来的矿石。
每块矿石落进审判官的金秤时,都像在敲击他们的脊梁骨。
江森默默数着——这些矿石足够换一艘恒星母舰,而现在,它们却不再属于他,全都变成了审判官法袍上新的金线。
每多一条金线,他们在神教的地位就提升一层,每一条金线都需要无数的鲜血和财富去积累。
夜晚,在一个已经不卖任何酒水的酒馆当中,江森一伙佣兵啃着干硬的黑面包,就着凉水充饥。
这已经是他们能够买到并且消费得起的唯一晚餐,即便如此也比绝大多数矿工要幸福得多了。
几个身穿白袍的教徒提着金色的长矛走进来,颐指气使地让伙计给他们准备新鲜的烤鸡和年份的葡萄酒。
香甜的气息和鲜嫩的汁水在他们牙齿间迸溅,粗鄙不堪的玩笑在席间流转。
“昨天那个娘们可真带劲,可惜她那个愚蠢的丈夫,抱着她同归于尽了,不然还能多玩几天……。“
江森的手狠狠攥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那块坚硬如石的黑面包在他掌心被捏得粉碎。
粗糙的碎屑从指缝间簌簌落下,如同他此刻濒临崩溃的理智。
他已经忍无可忍了,怒火在胸腔里翻涌,烧得他双眼发烫。
可就在他要动手的瞬间,一股无形的空间之力骤然降临,如潮水般笼罩整个赤炎旗佣兵团。
江森浑身一僵,肌肉本能地绷紧,以为自己的意图被光明教徒发现,那么一场恶战便必不可免,他已经做好了殊死搏杀的准备,即便是死他也不愿意如此窝囊地活。
但还未等他反应,眼前景象已骤然变换,陆玄一出现在眼前——他们被强行拉入了主人的福地之中。
随着陆玄一将福地彻底展开,黑暗的裂隙在虚空蔓延,无数堕落生物如潮水般狂涌而出。
它们扭曲的身躯上布满脓疮与腐肉,嘶哑的咆哮声汇聚成令人毛骨悚然的浪潮,朝着光明神的信徒席卷而去。
自从来到神界,特别是在灰坑星港,这些堕落生物恶化速度激增,福地都无法压制它们身体的变化,朝着彻底的堕落发展。
既然这些生物早已无法挽回,那么不如让它们成为最锋利的刀——向着世间的不公挥出铁拳,或许它们今天的贡献会被人深深记忆,也算不枉来这世上走一遭!
刹那间,灰坑星港西区沦陷。堕落生物如瘟疫般蔓延,所过之处,血肉横飞。
街道在它们的践踏下崩裂,建筑在它们的撕扯中坍塌,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臭与血腥味。
火焰从破碎的管道中喷涌而出,舔舐着残垣断壁,将整片区域化作炼狱。
那些光明教徒此刻终于尝到了“净化”的滋味。
炽热的火舌爬上他们华贵的金线法袍,神圣的祷言化作凄厉的哀嚎。
他们曾高高在上,审判异端时冷酷无情,如今却在烈焰中翻滚、挣扎,像待宰的牲畜般发出绝望的惨叫。
动静很快引来了驻守的光明神教高手。一位下位神巅峰的教士挥舞鎏金法杖冲来,法杖顶端的圣光宝石骤然亮起——
然而华而不实的鎏金纹路严重阻碍了魔力传导,本该耀眼的神圣光束变得如同风中残烛。
一个浑身冒着黑烟的堕落生物趁机扑上,腐化的利爪直接扯断了教士持杖的右臂。
断臂还紧握着那柄华贵的法杖,在空中划出一道带血的弧线。教士跪倒在地,脸上还凝固着难以置信的表情。
他或许至死都没想明白:为何信仰没能带来救赎,反倒是那些奢华的装饰要了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