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天地陷入死寂。
暮色如凝固的铅云般沉沉压下,连最后一缕天光都被吞噬殆尽。
神庭四周的鎏金立柱投下扭曲的暗影,仿佛无数蛰伏的凶兽。空气中弥漫着某种令人窒息的粘稠感,连风都屏住了呼吸。
盘旋在神庭上空的云雀突然僵住翅膀,像被无形的蛛网缠住般直直坠落。
它们砸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羽毛间渗出细小的血珠,在白玉砖石上绽开刺目的红梅。
神界众生脸上的喜色尚未褪去,就被这突如其来的\"神谕\"冻成了惊恐——那些上扬的嘴角凝固成怪异的弧度,瞪大的眼瞳里倒映着逐渐暗淡的霞光。
和平?不,这分明是要点燃万界战火的宣言!
王座下方的人群中,有人攥碎了手中营造气氛的水晶烛台,锋利的碎片深深扎进掌心却浑然不觉。
几位须发皆白的老神官不约而同按住心口,他们的法杖在颤抖中碰撞出细碎的悲鸣。
远处传来幼儿压抑的抽泣,随即被长辈死死捂住——整个神庭如同暴风雨前闷热的蚁穴,无数恐惧在沉默中疯狂滋长。
\"为什么没有欢呼,为什么没有赞扬?这些贱民到底想干什么,沉默是想要与我为敌吗?\"至高神的胖脸渐渐阴沉,油腻的汗珠顺着三重下巴滚落,在镶嵌宝石的领口洇出深色痕迹。
他第三次扶正滑落的金冠未果,却是耐心终于耗尽,索性一把扯下,狠狠砸在王座上。
纯金打造的冠冕在玄晶王座磕出刺耳锐响,顶端的神石\"咔\"地裂开一道细纹。
\"本神这是为万界谋福祉!\"他尖声叫道,脸上的肥肉因激动而颤抖,涨红的皮肤下青筋如蚯蚓般蠕动。
镶满珍珠的宽袖扫翻水晶案几,琼浆玉液在台阶上蜿蜒成诡异的图腾。\"虽然这个过程当中会有那么一点点阵痛……一点点阵痛!\"
他的声音突然放轻,像毒蛇吐信般嘶嘶作响,浑浊的眼珠扫过台下每一张苍白的脸,\"但未来是光明的!我们将赢得永世的和平!一切都是值得的,就这么定了!\"
王座后的神火突然转为幽蓝,将至高神扭曲的影子投映在万丈高墙上,那黑影正张开血盆大口,仿佛要吞噬整个天地。
\"一点点阵痛\"四个字,如同掉进柴堆的火星,彻底点燃了神界积压许久的怒火。
战争,这个残酷的词汇,往往伴随着无尽的鲜血和死亡。在这场战争中,那些高高在上的神官们,凭借着他们的特权,可以让家族子嗣彻底远离战争的恐怖。
真正承受战争之苦的,永远是那些无辜的平民子弟。
起初,人群中只有零星的几声怒骂,但这声音却如同火星一般,迅速点燃了人们心中的怒火。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股怒火如野火般蔓延开来,一发不可收拾。原本为了欢庆而准备的现场,此刻却被愤怒和反抗的情绪所笼罩。
人们的声音越来越大,他们的情绪也越来越激动。他们开始高呼口号,要求神官们为平民的生命负责。
这场原本应该是欢乐的庆典,如今却演变成了一场激烈的反抗游行。
平日里,那些温顺得如同绵羊一般的百姓们,此刻却像是被激怒的雄狮,他们满脸怒容,手指着神坛,口中喷出的怒骂声如同一股汹涌的洪流,源源不断地冲击着神坛。
而那些平日里总是明哲保身、沉默寡言的官员们,此时也终于无法再抑制内心的良知。
他们面色凝重,眉头紧皱,嘴唇紧抿,似乎在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然而,当他们听到百姓们的怒骂声时,那被压抑已久的正义感如火山一般喷涌而出。
他们挺直了身躯,瞪大了眼睛,声音激昂地厉声抗议。这些官员们的声音虽然不如百姓们那般高亢,但却充满了威严和力量,仿佛是在向神坛发出最后的通牒。
一时间,整个神庭都被这愤怒的声浪所淹没。那震耳欲聋的声音在空中回荡,久久不散,仿佛要将这神坛彻底撕裂。
\"闭嘴!都给我闭嘴!\"
至高神竟像个耍赖的孩童般捂住耳朵,在王座上扭动身躯。\"我不听我不听!\"可咒骂声仍从指缝中钻入。
他暴怒地松开手,抓起金冠往日渐裸露的头顶狠狠一扣,却不慎扯断了几根珍贵的金发。
\"啊——!\"他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卫兵!把这些贱民统统抓起来!质疑本神的都是奸细!处死!全部处死!\"
随着这道疯狂的神谕,神庭的玉石地砖渐渐被鲜血浸透。
然后鲜血顺着砖石的花纹汇聚,终于形成蜿蜒的小溪,然后小溪汇聚成小河,最终在排水渠中凝成了猩红的血浪,仿佛无数的冤魂在控诉。
那一日,哀嚎声久久回荡在云端,连晚霞都染成了凄厉的血色……。
血色的夕阳将鲁鲁纳亚肥胖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他站在神庭广场的尸山血海中,突然放声大笑。那笑声癫狂得令人毛骨悚然,连正在行刑的刽子手都不由得侧目。
但看见他的一身神袍,没有人愿意去招惹他。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他拍打着自己圆滚滚的肚皮,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我以前真是太愚蠢了……\"
过往那些辗转反侧的夜晚,那些在善恶间撕扯的痛苦,此刻想来竟是如此可笑。什么道德,什么良知,在至高神的伟业面前,不过都是矫情的借口罢了!
\"阵痛?哈哈哈哈!\"他踢开脚边一颗头颅,溅起的血花沾满了华贵的祭司袍,\"这点阵痛算什么?为了永恒的和平,就算流尽万界的血又如何?感谢神指点迷途的羔羊,至高神万岁!\"
周围的幸存者惊恐地看着这个手舞足蹈的胖子祭司,却无人敢上前制止——在这个疯狂的时刻,谁又说得清什么是正常,什么是疯癫?
鲁鲁纳亚突然收敛了笑容。他的小眼睛里闪烁着令人胆寒的精光,肥胖的手指缓缓抚过腰间镶满宝石的佩剑。
\"既然找不到那些渎神者的踪迹,那就抓,一个不是就抓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他轻声自语,声音却冷得像九幽寒冰,\"宁可错抓千万,还不行那就让所有人都成为渎神者——成功只能属于我!\"
他迈开步伐,沉重的身躯踏过一具具尚有余温的尸体。每走一步,祭司袍就浸染更多的鲜血;每走一步,他眼中的疯狂就更加炽烈。
这一刻,他终于找到了毕生追求的\"正义\"——用最极端的手段,达成最崇高的目标,当你成功登顶,谁还敢质疑你的所作所为。
那种感觉,多么完美,多么……美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