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夏正色道:“现在可以确定,雇佣天鹏门杀手的正是蔡雍,你父亲又跟周世安归京有莫大的关系。”
她一边说,手指一边轻扣着手里的卷宗:“黄大海逃向咸州、姚家背后的那位神秘恩公,只怕都是蔡雍在幕后操持。
那么他集结八名杀手,准备在太后寿宴上做什么?又想刺杀谁?”
江成凝视着灯影中浮动的灰尘,眉头拧成一团,回来时他就在想这个问题。
“肯定不是圣上或者太后。”
之前他们已经分析过,周家那场刺杀,已经是最好的机会,可幕后之人并没有用自己的人,在周家现身的所有刺客都是矿工遗孤。
这说明他的目的就不是杀皇帝,他也杀不了。
宫里那么多禁军,他更不可能动手。
江成沉吟道:“那晚会有不少大臣进宫赴宴,或许他们中的某人才是蔡雍的目标。”
“那这范围可就大了,要不先把人抓了。”林知夏建议道。
“那样,就无从得知蔡雍的真实目的了。”
江成说完,从袖子里拿出一份密函,火漆碎屑簌簌落在青砖地上:
有御史上奏,让皇帝尽快处置周世安及周家,还有安王。
“这样的奏折,陛下几乎每天都会收到数封,这些个御史,骨头突然就变硬了,那么多弹劾奏折,严惩安王的占七成,以前可从没有人敢致宗室于死地。”
“你怀疑背后有人推动?”林知夏看着奏折字里行间俱是言之凿凿,青天可鉴,御史台何时如此齐心。
“确实蹊跷,孟大人那边有什么消息?”
“孟俞说,蔡雍近日在御前装病卖乖,说什么‘多事之秋当闭门避祸’,对于这些折子都一概不理。”
这很反常,林知夏指腹摩挲着密报上“顾振海”三字。
“既然无法确定蔡雍的真实目的,不如弄点动静出来,打乱他的计划。”
皇城司的密报中提到,顾振海明早到京。
之前林知夏就已经想好,要利用顾振海来刺激蔡汴。
翌日晌午,二十辆马车浩浩荡荡碾过朱雀大街。
顾振海端坐在马车里,听着外面熙熙攘攘的民声,冲坐在一旁的曾孙招手。
“飞儿过来,来祖父这来。”
他将孩子抱到身上,手很自然地放在孩子的下身。
掀开织锦车帘,他看到了久违的繁华汴京城!
浑浊目光掠过街边百姓,孩童细嫩的脖颈在日光中泛着珍珠般光泽,他喉结滚动,枯瘦手掌将孙子揽得更紧了些。
想到年少时,那些纸醉金迷的日子,他不由眯起了眼睛。
车子在新宅院前停下,牌匾上永宁伯府四个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封爵的圣旨已下,这宅子也是皇帝赐下的。
自顾振海外派后,顾家他这一支就一直生活在异地。
此刻伯爵府前已经站满了亲友。
顾振海牵着曾孙下马车,进了前厅,一一见礼后,他正准备歇一会,门房送来了一封信。
信中的字迹有三分眼熟,还带着一股汴京独有的香。
待看到落款那个“汴”字后,顾振海浑浊的眼曈中迸发出一丝光亮,他遣走下人。
屋里响起他的喃喃自语。
“小东西,呵!本官也挺想你的。”
这声音暗含三分淫邪三分怀念,还有四分期待。
顾振海一直让人留意着京都的消息,蔡汴好男风一事,他可是一清二楚。
做为蔡汴的引路人,第一次总是让人难忘的。
老家伙这般想着,一路的舟车疲劳,刚刚还觉得身体要散架了,这会子又精神满满地研墨回信。
“小汴子...”顾振海喉间溢出沙哑笑声。
照着对方信中所说,让下人将回信送到指定的别院去。
蔡汴全然不知,有人“帮”他给顾振海送了信。
自从知道顾振海已回到京城,那些不堪的回忆全部涌了上来,他整个人很狂躁且歇斯底里!
院里的护卫已经被他没原由的打残了两拨。
两只手都打破,手背早已被鲜血浸染,可他心里那股火依旧没有发泄完。
他双目赤红地走进西厢。
老哑奴正要见礼。
“滚!!”一声如野兽般的咆哮声响起。
老哑奴忙向外跑,他还没见过这样暴戾的蔡汴,心道,那位只怕是又要吃苦头了。
蔡汴三步化作两步,取下博古架上的皮鞭。
“把衣服脱了!”
地上蜷缩的人影始终沉默如石。
随着鞭子破空声不断响起,阿山站在院中,攥紧的手指青筋暴起。
他焦急万分!
屋里没有任何挣扎求救的声音,甚至听不到屋里人的痛呼哀嚎。
事情发生的突然,阿山一着急,在老哑奴面前露了情绪。
老哑奴扯过他的肩膀,对他做了一大堆手势。
其实在西厢生活挺简单的,就是容易没命!
平日里阿山甚至不用手语交流,因为府里的奴才都不敢和西厢的人说话。
阿山连忙敛了神色,乖乖站好,心里却在思索着,得找个机会出府一趟。
这头林知夏收到顾振海的回信,信件开头,那句亲呢的“小汴子”看得她浑身鸡皮疙瘩暴起。
若不是请教过行内人士,她是无论如何也写不出这种信来的。
这位行内人士是她去桑家瓦子找桑大娘子介绍的。
写信去了一回,给顾振海二次回信,她又去了一回。
对于她这般好学的态度,桑大娘子很是鄙夷,只觉得对方彻底堕落了。
林知夏估摸着,孔老没跟孙女说出实情,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回到江府后,她就模仿着蔡汴的字迹给顾振海回信。
此时林知夏已经毫不避讳在江成面前使用左手。
她用她那神乎奇神的画技模仿蔡汴的笔迹,虽只有六七分像,唬弄顾振海这样的老头却是够了。
她写下那些肉麻的话语,写完立即去净手,可转头想到哥哥的遭遇,她的心又沉到了谷底。
所有的情绪瞬间消失,心口像是有巨石压着。
快了,就快了!
太后寿辰的前一天,江修远下葬,日子是江成大伯选的。
徐氏一直没有醒,但江修远的遗体不能一直放着。
林知夏要统领全局,除了她,其他人几乎都去了。
禁军搜城一事早有御史弹劾,皇帝当朝训斥了孟俞,却并未传旨将步兵司的兵马收回。
江宁那边传来消息,根据林知夏提供的地址,他们端了黄河帮的老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