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杜府寻姐姐秀珠,却被告知根本没这个人,恰逢杜府要杂役,他就顺势进去了。
在军中待了八年,他不只长了把力气,还学会了观察。
浆洗房的人都以为姐姐被放出去了,但事实证明没有。
他花了近三年的时间,才查明真相,找到那个黑心肝的老道。
用劁猪的方法逼得对方说了真话。
他想过报官,可这样就必须承认他原来倡优的身份。
倡优是贱籍,要报官得有良民作保,否则官府不会受理。
杜府有钱,万家更是汴京有头有脸的人物,小双知道自己斗不过对方,选择用自己的方式报仇。
八月二十那晚,杜陈枫外面访友,小双一直跟着。
等其走到了僻静处,他突然出现说要送对方回府。
杜陈枫那时喝了点酒,他认得对方是杜府的奴仆,并没有起疑,还让小双扶着他。
于是,小双趁机迷晕了他,花了一个晚上将他的五脏取出制成了花灯。
大理寺的地牢内,小双已经恢复了平静,对于池翰的问讯知无不言。
因为刘光瑞求了季少监,让其在开宝寺为秀珠母子设坛超渡,让他们重归轮回。
在这方面,季少监比开宝寺的僧人更权威。
小双不知道司天监,却懂得开宝寺的份量。
能在那里做法事超渡,姐姐一定能早日投胎,他心愿已了,愿意配合。
池翰问道:“为什么将花灯放在杜府侧门外?”
“我要让他死了,也得看着他曾经犯下的罪孽!我听说,他的眼睛一直没合上。”小双冷哼一声,“活该!他那样的人就该下地狱。”
杜陈枫要了秀珠的身子,又不愿意负责,最后还掐死了对方。
而薛姨娘的死,也是小双早就计划好的。
马车底下那个孔,他一早就摸黑锯好了。
他知道杜府出了事,万府那个老太太一定会找薛姨娘问话,他只需等待时机即可。
池翰根据小双的口供,找到了他藏在房梁处的假发髻和青衫,还有一块厢军令牌。
而杜陈枫的五脏,被他扔进了粪坑。
小双画押认罪后,池翰拿着卷宗来到了林知夏的牢房前。
当林知夏看到咸州驻军时,不由想到江成派往咸州的暗探,算算时间,已经有半个月了。
“我想见见他。”
池翰挑眉。
林知夏找了一个相当蹩脚的借口:“当时那花灯是我割开的,你见过尸体,应该印象深刻,不瞒池大人,我现在都忘不了。”
“所以呢?”
“我想问问他是怎么做到的,我查案一定要熟知全程,不然我就会一直想着,睡不好觉。”
林知夏目光坦然,说得脸不红气不喘。
池翰打量了对方半晌,道:“林大人真是我见过最好学的人。”
他说罢,便让直卫去提人。
林知夏笑了一下:“池大人也是我见过,最通情达理的。”
池翰轻笑一声:“林大人应该猜得到,永田县那边已经有进展了。”
“看来,这进展是有利于我的。”林知夏挑了挑眉。
很快,小双被带了过来。
许是完成了所有事,他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像是被抽干了,眼里没有一丝光亮。
池翰怕他突然袭击,连镣铐都未解开。
“这里也没有凳子,直接坐地上吧。”林知夏像是在待客。
池翰没有走远,靠到门口的砖墙上。
林知夏仗着着对戏院的了解,和小双先从戏院的小事聊起。
小双听狱卒说了,这一排都是关押官员的。
他没什么隐瞒的,像提线木偶一般,林知夏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只是说得多了,林知夏每每三言两语,总能戳到他心里。
他渐渐靠向身后的石墙,身体放松下来,也有了倾诉的欲望。
林知夏这才问起在咸州的事。
她问的很细,对方怎么去的咸州?
从小猪仔出生到劁猪,从哪里下刀,怎么剃毛,包括各个部位怎么分割,肝肺怎样完整取下来。
这就等于让小双将作案过程,如何分尸说一遍。
林知夏单手撑着头,一边听一边看着地上池翰的影子。
对方先是双手抱胸,一副分外闲适的样子。
紧接着扣头,直立起身,背手踱步。
在小双说到怎么处理大肠时,脚步声响起渐行渐远,影子消失不见。
小双正说得起劲,难得有人向他请教这种问题,或许这位大人想着,以后不做官可以去养猪。
林知夏没有打断对方的节奏,顺着他的话问起自己想知道的东西。
“现在不是战时,在那做伙夫应该还不错,怎么会突然回来?”
“我原先也是这样想的,我姐姐...我想她在富贵人家,吃穿不愁,我也没盘缠回汴京,还以为会在那边终老。
但是三年前的春天,营地来了位大官,指挥使大摆宴席,我都被叫到厨房帮忙。可没想到第二天,钟叔就给了我盘缠让我离开。”
林知夏知道问到关键处了:“钟叔是救你的那个人?”
小双点头:“是,他不只救了我,还有二狗,二狗跟我一样,也在那帮忙养猪杀猪。”
“他有说原因吗?”
“他说新来的指挥使要整肃军队,像我这种没有军籍的杂役都不能留下,他看着挺严肃的,还特意警告我们不要跟别人说在瓦桥关驻军待过。”
林知夏看过咸州的卷宗,咸州作为边境重镇,兵力大多驻扎在主城。
其余各个关隘各驻兵一千人,瓦桥关就是咸州南边一处重要关隘。
非战时,这种据点的基层指挥使,一般不会轻易调动。
世家子弟去军营镀金,也不会去咸州这种边境重镇,最多就是去汴京附近驻地走一圈。
“那晚营地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小双缩了缩肩膀:“我不确定,二狗说,指挥使营帐外有血迹,我还没来得及去看,钟叔就撵着我和二狗出了军营。”
“那你在那待了八年,可有经历过指挥使轮换一事?”
“没有,我进营时就是曹指挥使,他看着严肃,但人挺好的,瓦桥关实际就六百多人,每日除了操练就是巡逻。
钟叔说我运气好,要不是曹指挥好说话,他也不敢把我和二狗捡回去。
至于曹指挥使是不是被调走了,他没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