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呼吸够了这让他贪婪的自由空气,他才睁开双眼。
眼前却是空荡荡的营地,只剩一些打地基的木头,以及拒马之类的不便搬运的简易工事。
李景珩去哪里了?辛子谦只觉得一阵奇怪。
被远方吹来的凉风一激,他也恢复了一些冷静,开始思考起来。
李景珩怎么可能会不战而退?
他到底设置了什么样的圈套在等待自己?
难道是引蛇出洞这招?
不过辛子谦自己也知道,若是离了这地底洞穴太远,几十万的火山蜥蜴们就会被冬雪冻死。
死去的行尸不畏风寒,活着的蜥蜴可受不了低温。
再次弃了基地逃跑,无非也就是换一个火山地洞苟延残喘。
而这种生活,他已经受够了。
“狗阉人你在哪里!!”
他忍不住开口叫骂起来,一边在内心深处唾弃自己的斯文扫地。
其实,大可不必有这种心态,毕竟他此时像极了乞丐,早就没了所谓的文人风流。
可回应他的只有呼啸的风声。
他终于骂累了,疲惫地在原地坐下,歇了好一会儿。
终于收拾好心情打算去附近看看李景珩在搞什么鬼,沉闷的轰隆声却突然响起。
辛子谦感受到脚下的大地传来的震颤,略带无措地举目四望。
只看见以洞口为圆心的不远处,炸开的一朵朵火花。
那个效果,应该是倭国的水师大炮!
怎么?难道有援军?
辛子谦第一反应就是有人来解救他了。
可转念一想,唯一的盟友雍王早就死在了京城。
哪怕他没死,经历过自己的背刺,怕是也不肯来了吧。
至于倭国,那是雍王亲自去谈来的盟友,与自己毫无关系。
再说,虽然当时百般手段,想要隐藏自己献祭倭国水师,将他们通通制成了行尸一事,如今看来也早就传遍了八方。
倭国要不是元气大伤,现在怕是早就带兵来围剿自己。
李景珩在他倭国内囤兵多日,也没见他们前来对峙,就是最好的证明。
倭国现在必然也是希望李景珩能为他们无辜惨死的十万水师报仇吧。
若是再算上那回不去的,折损在端朝境内的战船,那更是一笔算不明白的糊涂账。
等辛子谦的念头转了好几次,额头上的汗珠已冒了出来。
他顺手一擦,感受到干燥衣物上的湿润,这让他又清醒了些。
自己居然会紧张,辛子谦无奈地笑了笑。
等等,这应该与自己无关!
是周围环境温度升高了!他猛然惊觉。
李景珩到底在做什么?!
随着地底传来的震颤越发剧烈,他直接带着大军穿过李景珩的废弃营地往前行去。
尽头处是一条熟悉的鸿沟。
心中顿时升起不妙的预感,他李景珩不会又要用火墙将自己围在这里吧。
下一瞬间,火墙升腾而起。
运气真是太差劲了啊。
辛子谦在心中暗叹。
这可不是运气,李景珩一直派人守着洞口等他出来,特意如此布置。
虽然光凭战力来说,大端的实力比这辛子谦也要强上不少。
虽然现在添了火山蜥蜴这种助力,但那毕竟只是没有思想的低级生物,李景珩可不怕。
但打蛇要打七寸。
既然辛子谦整个团队只有他一个活人,那就从他身上下手好了。
李景珩专门给辛子谦一种能逃脱的错觉,又在临门一脚时生生将他希望打碎。
诛心计这么好用,当然要合理运用上。
辛子谦隔着火墙,与对面沉默的冰冷眼神对望。
是的,随着火光冲天而起,他才看清楚,鸿沟对面是李景珩的大军。
离得近了他才看清楚,水师大炮的炮口正在对准地上的深井,一发发的炮击。
可辛子谦此时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景珩的大军撤到了更远方,只留下这些水师大炮,炮手,以及数匹快马。
虽然觉得这个想法有些天方夜谭,但确实是当下最合理的解释——李景珩要引得火山喷发,将他的行尸大军团灭于此处。
不能再拖延时间了,地底的震动频率已高到他都有些站不稳。
原本他还分外爱惜手下的行尸们“性命”,此刻就如同不值钱的大白菜,前仆后继地往火墙里填。
但李景珩这回做了充足的准备,这鸿沟里是满满的桐油,估计烧个三天三夜都不带停的。
近期被烤得很是干燥的行尸,投进去如同烈火烹油,反而让这火墙烧得更旺了。
没办法,辛子谦只能将注意力转到火山蜥蜴们身上。
火山蜥蜴连地底的岩浆都不怕,想来也是不惧怕这熊熊燃烧的火焰。
一只两只三只……
如他所料,蜥蜴们很是顺利地穿过了这道火墙。
可李景珩的布局更为巧妙。
离火山越远,温度越低,皑皑白雪彻底阻断了这耐高温蜥蜴的步伐。
再说,离得太远,辛子谦也失了对蜥蜴的控制,只能放任它们乱跑,溃不成军。
难道,真的没办法了吗?
辛子谦心中越发焦急,只能越发紧切地摧动行尸去填那火墙。
他坚信,只要能留住他自己一条性命在,他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好汉不吃眼前亏,之前的努力败了就败了,送给他李景珩就是。
这种人从来都是以个人感受出发考虑问题,根本没有想过作为对手的李景珩会不会给他从头再来的机会。
掩盖在炮击下的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杂。
土地龟裂,岩浆翻滚,火柱炸起,岩浆泡炸裂。
炮击声终于成了其中最不明显的响动。
轰——
巨大的蘑菇云冲天而起,冲击波将辛子谦掀翻在地。
幸好他还留了些行尸围在自己身边,有它们的保护,他才没有受太严重的伤。
可有几只行尸已被炸得缺胳膊少腿,足以证明刚刚冲击力之强。
这也是对他辛子谦最后的宣判。
火山喷发。
不远处是滚滚黑烟,而那鲜艳的红色光柱冲天而起,突破黑夜。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辛子谦不合时宜地轻声念叨,他突然想起了以前在京城时每年元宵节的满城灯火。
可惜,都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