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形似亲密的距离令我一愣,扭头看他目光中,有着令我陌生的情愫。
冷静依旧,却闪烁、暗藏着某种呼之欲出的热烈与激动,寒冷的气温让他的脸略显苍白,但那目光中柔情遍布的深意,却是毋庸置疑的。
我甩甩头,别过脸去,暗叹自己刚才是不是看错了。
他的目光赤裸、热烈,如有深意。
我善读心,眼光独到,从前走桃花运的时候,判断一个男子是否钟情我,是再简单不过……
*
心头突突直跳,闪过一丝莫名的慌张,安立东的这种目光,如此直接、有恃无恐,似是借着几分醉意肆无忌惮地表露……
但我深知他的酒量,绝不那么容易醉的……
扭头去看那边跟我的两个马仔,居然消失了。还是安立东过来时,顺手就吩咐他们走……
低头沉默,暗暗思量,身边人却并不肯放我清净。
安忽然低下头,对上我欲逃避的目光,目光一紧,抿唇现出几分坚持和执拗。
“我问你话,请回答我!”
我诧异地看着他,这次肯正眼看着他,用毫不退缩的目光与他对视。
他,丝毫没有一丝畏惧亦或让步,忽然咧开嘴笑了。
“冰然。”
他居然叫我的名字,这是第一次。
盯着我吃惊的表情,他的笑容倏忽消逝,用一种平静的语气冷却着话语里的热度。
“你跟他在一起,幸福吗?”
*
这绝对是我们之间,有史以来最私密的话题,我不排除在我心里,更愿将安视为一个蓝颜知己;仿佛,无处可逃、无法逃避的时刻,有他在,就很安心……
我闭上眼,轻轻叹一口气,感觉有雾气升腾在视线之内,那是油然而生的眼泪,纯洁亦透明,表露着一颗绝望亦无助的心。
“他,是不是爱上了楚希雯?”
他见我不语,又问。
“这问题,你问我?”
他不以我的简短语气为拒绝,只是啧啧叹道,“我没想到,你这种烈性子,竟然能容下这种事……”
他斜着目光,装作难以置信的表情,但下一句话出口让我惊在当地。
“所以,你不应该那么天真了……
他上前一步,目光中冷静全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陌生的激情,白净的脸笼罩上一层不肯消沉的意志,他斩钉截铁地,盯着我的眼睛开口,“我喜欢你。”
我整个人,像被一颗长钉钉在原地。愣愣地看着他,不知所措。
*
姐弟恋在大陆呈不断上升趋势。‘找一个比自己大的熟女’,近年来在许多年轻男子中渐成时尚。人们的择偶的标准已潜移默化地发生了改变,传统观念中年轻漂亮的择偶标准,在越来越多的男子汉心目中,正被‘成熟的女人味儿’所取代。
他们认为,一个从生理到心理,从阅历到经验全面成熟的女人更‘实用’更最具‘杀伤力’。
可是,安立东,你竟然敢……
你不会傻到认为:他能把你当兄弟,就会连已有所有权的女人,都肯拱手想让…….
而这种喜欢,从何时开始的?
我与你相识,还不到一年…….
他浓眉一紧,痛色充盈眼眸,他俯身向下对着我难以置信、震惊的表情,却认真而又坚定地说,“是的,我真的喜欢你。是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女人的,那种喜欢……”
我该如何接受这样的坦白,还是承认、这是一个成熟男人直白的坦率?
他眼眸幽深,暗闪着执着的光芒。
“这句话,若你心有灵犀洞察我的心事,你一定会以为我一生都不敢;
但是,我常常想,说出对一个心底里喜欢的女子的爱慕,难道会那么难?
这么多年,跟在他的身边,又学又看,学他的不动声色,学他的暗藏城府;他行事从不显山露水,幕后操控,表面看着很普通,却不容易树敌;他常告诫我们‘知足常乐,终身不辱’。”
“深山毕竟藏猛虎,大海终须纳细流。
他是大哥,象座山的影子立在我面前,我只有仰视的份儿,但是这不应成为我深藏自己感情的阻碍;
我喜欢你,和他一样愿意用生命去保护你;刚才那一幕我见你受委屈,别说他,连我都想动手了……”
我静静看着安有些激动的年轻脸庞,那和唐一样柔情似水、肯融在我石榴裙下,任我予取予求的表情。
这,一样是一颗纯净的、不染瑕疵、不计得失,肯俯首称臣的心,就像当年的他一样……
可是,我能怎样回应这样一份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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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强硬而又霸道的、他掠夺式的情爱里,我早已明白:
任何爱我的其他男人,都绝不会有好下场。
我是他温良恭谦的妻,更毋宁说是禁脔或是囚徒,他正在一步步地,要向我展示他的威胁和影响力。
白天龙如今惨不忍睹,我还能做什么,不去伤害面前的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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裹紧身上的皮草,仿佛也难以驱散心头的寒冷。我用发自深处的心灰意冷的语气,淡淡地喃喃道。
“喜欢……象男人喜欢女人的那种喜欢……”
“你知道,他曾是如何对我……表白这种喜欢?”
他沉默地看着我的脸,表情中原本的轻松陡然凝重起来,正色道,“不知道。”
“那年,我十八岁……”
尘封的往事如同人生的画卷,在面前铺陈开来,清冷的空气中娓娓播撒的,是轻得不能再轻、仿佛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
没有激情的停顿,困倦到极点的心境,暖色的路灯光在此刻不是为了照明,竟然象是为了衬托一颗心灰头土脸的疲惫。
过去的事,说多少,都会一言难尽;回忆那么清晰,也是纷杂无绪……
看着他用静默执着的眼神,强压唏嘘、不动声色的表情在严肃地倾听,这种认真,配合我内心深处的凄凉,只能让我更心酸委屈——
安立东,傻弟弟,千万不要把这种无法掩饰沉痛的语气,误会理解成为一种娇滴滴的耳语。
我不想再说下去、声音越来越柔弱,只是因为想停下来,审视一下这段感情。
……
“有一天你曾对我说:世上无人比我爱他更深,因为我肯放弃幸福安定的婚姻,选择跟他在一起。
是的,那个时候,我愿意为这十年的坚守和痴情,苦苦追寻,即使死掉都可以,”
泪水模糊了视线,那是一种朴素的呐喊,心底深处的痛觉,让身躯颤抖着摇摇欲坠,“我现在才知道,‘为爱不顾一切’原来是一种盲目,就像掩耳盗铃。
我在整个事件里,一直很虚伪、很愚蠢,我以为爱情就是他人生的全部,以为它真是他活着的意义,梦想可以为他彻头彻尾的改变、助一臂之力……
可是现在才知道——不是的,根本不是的……”
他静静地看着我哭泣的脸,紧抿的嘴唇愈发鲜亮起来,如同燃烧激情的双眸原本的火焰,再次移驾到了那棱角分明的唇上。
他探询般地伸出手来,抚上我的发,这惊世骇俗的突兀举动,没有令深陷绝望情愫里的我,觉察出一丝一毫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