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若宁也没在意上个问题是否得到了确切答案，她的思绪已经被带入了一个更深的层面。
她低下头，指尖轻轻摩挲着酒杯杯壁，属于教师的那份本能渐渐占据了上风。
再看向赵高时，目光中除了不解，更多了一丝担忧——
仿佛眼前不再是一个令她心动的男人，而是一个在情感路上“误入歧途”、需要引导的学生。
景若宁的语气变得正式起来：
“赵高，不管你们最初是怎么走到一起的，是阴差阳错也好，是真心吸引也罢。但我觉得，作为成年人，尤其是作为男方，你......或者说你们，有没有认真考虑过未来？”
她顿了顿，见赵高想开口说话，便抬手示意他先听下去：
“别急着回答，先听我说完。感情从来都不是两个人之间简单的互相吸引，它牵扯到很多东西，尤其是身后还有两个家庭。别的我先不说，就说吴悠。”
“她的家境，你应该比我更清楚。那样的家庭背景，她的父母、家人，怎么可能允许她......允许你们之间这样一段复杂的关系存在？这根本是不可能的。再说其她那些女孩，她们的家里人如果知道了真实情况，会怎么想？又会怎么去看你们？”
“赵高......”
她的语气愈发语重心长：“无论你是用什么方式让她们都愿意留在你身边的，这听起来的确很......厉害。”
“但如果你真想对她们负责，不是口头说说，而是负起实际的责任，那你要面对的，就不只是维系十几段感情那么简单，而是背后十几个家庭的期望、压力，甚至是反对的声音。”
“这不仅仅是你情我愿的事，这是非常现实的社会关系和责任。你......真的仔细想过这些吗？以你目前的情况，你觉得自己能承担得起吗？”
见赵高张了张嘴，似乎有话想说，景若宁再次轻轻摆手打断，神情格外认真：
“赵高，我知道你可能嫌我啰嗦，或者觉得我想得太远。但这真的不是小事，感情也不是儿戏，不是说放就能放下的。”
“我们相处这么久，我自认对你还是有些了解的。我欣赏你身上的很多特质，但也正因为如此，我才更替你担心。”
她往前倾了倾身子，眼神里充满了忧虑：“你现在可能觉得一切都很好，大家在一起很开心。可未来呢？一年后，两年后，三年后呢？等你们真正步入社会，爱情最初的激情渐渐淡去，面对更现实的物质世界和各种诱惑，又会发生什么？”
“那些女孩还年轻，或许现在觉得爱情大过天。可如果有一天，她们发现身边同龄人因为嫁得好，过上了她们难以企及的生活，心里会不会有落差？会不会动摇？到那时，如果你给不了同等的条件，现在的感情还能维持多久？最终受伤的又会是谁？”
“我不是说她们物质，这是人性中很现实的一面。就拿赵眠来说吧......”
景若宁举例道：“我看她的身形体态，就知道她一定是长期坚持健身、对自己要求极高的女孩。这样的女生，往往也很注重生活品质。如果......我是说如果，将来她遇到经济条件更好的人，或者有好色的有钱人欣赏她，想高薪请她去做私人教练，提供更优渥的生活，你能保证她丝毫不为所动吗？到时你又能怎么办？”
赵高听到这里，脸色不由得一黑。
诶等等？
好色的有钱人？私人教练？
这是在点谁呢？！
“还有吴悠！”
景若宁继续分析：“我明白，可能你现在觉得没什么，今晚吃饭逛街、甚至住酒店都是她在花钱，其他女孩想买什么，她也乐呵呵地付钱。”
“但吴悠会一直这么......‘天真’和‘大方’吗？她现在才大二，心思还单纯。可等她再长大些，步入社会，接触到更多优秀的人，见识更广的世界......”
“到那时候，她还会心甘情愿地......用自己的钱来维持你和你其她女朋友的开销吗？”
“我见过吴悠的妈妈......虽然这么说不太合适，但她确实是位非常现实、重视门第的女士。如果让她知道你们之间真实的关系......唉。”
赵高：“......”
好好好。
这下好了，这口气有地方出了！
全算在吴妈头上！
一会就让悠悠给她零花钱掐了！让她到处瞎得瑟！
景若宁看他面色越来越古怪，似乎想说什么又被堵住，以为是自己这番话戳中了赵高的痛处，让他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
她缓和了一下语气，尽量让自己的话听起来不那么像说教，而是出于关心：
“赵高，我承认，你身上的确有一种很特别的吸引力，虽然我到现在也说不清这股吸引力具体来自哪里，但既然连我自己也......也深陷其中，无法自拔，我就不会，也没有立场去简单地评判你和其她女孩之间的关系是对是错。”
“可是......”
她话锋一转，目光恳切：“我觉得，不论是为了你自己将来的发展，还是为了你口中那‘十几个’女孩的幸福，你现在真的不该把全部重心放在感情上。你应该更专注于自己的事业。”
“你还年轻，也有能力。只有事业有成，拥有坚实的经济基础和社会地位，或许......或许你才能真正有能力去面对未来的种种问题，也才有可能和你真正在意的那几个人，拥有一个相对稳定的未来。否则的话......”
她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带着一丝惋惜和担忧：“我觉得你们现在的关系，无论多么热烈美好，终究可能只是青春年华里一段......比较复杂和惊世骇俗的故事罢了。而等到梦醒时分，带来的伤害只会更深。”
说完这一长段话，景若宁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向后靠进沙发，端起酒杯将剩余的酒一饮而尽。
她看着赵高，眼神复杂，有关心，有担忧，有不解，也有一丝隐藏得很深的、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期待......
期待他能给出一个让她安心、或者能说服她的答案。
房间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城市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