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二皇子的那双眼睛如同刀子,盯着他的后背,仿佛要在他后背上挖个洞来。
太子垮台太快,这里头必定有人获利。
谁会获利?
太子不傻,他怎么会穿上那件写着考题的中衣?
这一切,都太巧,巧得让人一下子联想到了阴谋。
即便太子被人耍了,但是他的罪证确凿,卖考题,收贿赂,当众杀人灭口。
这种人被撸掉太子之位,他不觉得可惜。但是他要查明谁在后头搞太子。
“莫行云,速去调查东宫替太子更衣的下人。快去。”
莫行云领命而去。
他们在东宫安排了好几个人手,调查起来很快。一个时辰后莫行云来报,说掌管太子中衣的两个小太监因偷窃被杖毙。
薛从俭脸色阴沉。
太子是出卖了考题,但是他绝不会傻到穿着写了考题的中衣,还那么凑巧被二皇子给撕了。
所以,这背后之人大概率是二皇子?
想到二皇子那双冷静无波的眼睛,想到他简单却又颇有深意的话语,薛从俭觉得自己有了调查的方向。
春闱结束后,裕康帝的决定也出来了。
学政俞鸿图,凌迟一百零八刀,所有家产充公,家眷流放。
参与买卖考题的共计一百零三人,这些人也被砍头。
整个菜市口血流成河,腥臭多日不散。
太子被废,搬出东宫,圈禁在皇宫内。
二皇子薛辟疆被立为太子。
今年是多事之秋。
朱澜皱着眉头站在花园里,摘了一朵盛开的芍药,一片片摘了下来扔到小溪里头,玫红色的花瓣顺水流去。
太子被废黜,听说离开了东宫,被关在皇宫一个角落。至于具体在哪里,她根本打听不出来。
她还是太弱了。
太子被废,她是乐见其成的。
但是他被废掉了,如今连宫门都不出来,她还怎么杀他?
真是叫人发愁。
她恨自己瞻前顾后,从前她那么多机会单独和太子相处,怎么就没杀了他!
门口,薛从俭站在那里,苏琼瑶拦住他:“王爷请回。”
薛从俭不敢得罪这个姑娘,没办法逼出来一张笑脸:“小师妹,我来找你师姐。她可在?”
苏琼瑶俏丽的翻了个白眼:“在啊。”
她一根手指头绕着发辫,挑了挑眉毛:“我劝王爷回吧。我师姐心情不好,见了你估计心情更加不好了。女人心情不好就老得快,王爷不想让我师姐变老吧?”
薛从俭道:“我会劝她。我毕竟是她未婚夫。”
苏琼瑶从鼻孔里哼了一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那不过是权宜之计。我师姐怎么会嫁给皇族。王爷也太没有自知之明了吧?”
薛从俭一愣:“为何?她为何不会嫁给皇族?”
苏琼瑶抬了抬下巴:“我师姐志在遨游天下,岂会被捆在四方宅院之内如同困兽?再说了,你们皇族毁了她的家,毁了她的幸福。她恨透了你们,怎么会嫁给你?王爷,你快醒醒吧。”
“再说了,王爷是地上的凡人,我师姐乃是天上仙女。谁都配不上我师姐。”
薛从俭:“……”
他一手推开苏琼瑶就要往里头闯,苏琼瑶娇喝一声:“贼子你敢。双成、慕春。”
双成和慕春才不管王爷不王爷,两个小姑娘摆好架势拦住薛从俭,一副虎视眈眈。
薛从俭倒是被气笑了。
他一个出入敌军千百次的将军,被这三个丫头给团团围住了。
这叫他是动手呢,还是不动手呢?
莫行云也愣住了。
这可咋办?
他抬眼看坐在阴暗角落里的莫行雨,莫行雨捏了捏鼻头,不敢说话。
这是未来王妃的随从,他不敢动。
朱澜从远处看到,急了。
薛从俭的身手她没见过,肯定不是这三个家伙能挡得住的。
“琼瑶,叫他进来。”
她是说过心里很烦,叫人不要打搅她。但这位是谁啊,是冽王啊。
你苏琼瑶几个脑袋,也不够他砍的。
但是她心头很暖。
这个小师妹,还有双成和慕春,都是护着自己的。
苏琼瑶和慕春、双成这才让开,叫薛从俭进去。薛从俭觉得还挺有意思,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被三个姑娘拦住不敢动弹。
没办法,这是未来娘子的随从,他不敢得罪。
这三个女孩子,回头一人说一句自己的坏话,他就万劫不复了。
“王爷怎么有空过来?”
薛从俭这段时间忙春闱的事,已经大半个月都没来看她。
她生气了?
嫌自己没来看她?
薛从俭心头一喜:“这段时间忙,你也知道,春闱出事,太子被废,朝廷一大批官员被砍了脑袋,人手少。”
朱澜托着下巴,明亮的双眼看着他:“王爷辛苦。”
她在关心自己?
薛从俭坚硬的心起了波澜:“不辛苦,都是为了大周的安危。”
朱澜抿了抿唇:“太妃可回了皇宫?我想去看她老人家。”
这是一个很好的理由,进皇宫去找和太妃,顺便看看地形,等以后找机会杀了太子。
她并不想太子死在别人手里。
她和太子有血海深仇。
薛从俭站起来:“走吧,我今日有空,也好几日没见母妃。咱们一起去进宫。”
朱澜买了小点心带着,总不好空手去。薛从俭说:“你去了,母妃就会很高兴。”
跟在后头的莫行云心里嘀咕:王爷长本事了,终于会讨女孩子欢心了。
进了皇宫,快到后宫的时候,迎面走来几个人。领头那人面容冷漠,看到薛从俭,脸上的表情似乎柔和了一些:“皇叔。”
薛从俭也恭敬行礼:“太子。”
朱澜赶紧低头行礼:“太子。”
这是新上任的太子-----二皇子薛辟疆。
他穿着黑色的外袍,腰间的腰带也是黑色的,中间镶嵌一块碧绿玉佩,彰显低调的奢华。
他伸手虚扶:“免礼。”
朱澜一眼看到他大拇指上碧绿色的扳指,很厚重,温润透亮。
这一个扳指,价值不菲。
上次见到二皇子的时候,他浑身上下都没有一个值钱的玩意儿,这刚刚走马上任,就鸟枪换炮了?
他从前都是装的?
朱澜本能的对皇室没啥好印象。
太子问道:“皇叔脸色不太好,可是近几日累着?可否需要孤禀报父皇,给皇叔几日假期?”
薛从俭笑道:“这几日是有些疲倦,连带着胳膊疼痛,夜间难以安睡。如果太子能帮本王请几日假,那就最好不过。”
太子颔首而笑:“可。”
这么一个字,隐约带着上位者的轻慢。
朱澜听得心里来气。
薛从俭是谁?人家十几岁就镇守边疆,为大周“伤残”,你倒好,坐享大周繁华,你凭什么对他不敬重?
她就抬头看了一眼二皇子。
二皇子也在观察她。
知道朱澜好看,但近距离一看,更加好看,尤其是那双眼睛,明若秋水荡漾,静若处子温柔。
难怪薛茂疆和薛从俭都喜欢她。
他温和一笑:“朱姑娘进宫,要去看和太妃?”
朱澜说道:“正是。多日没见太妃,故而前去探望。”
二皇子淡笑:“皇叔好福气,这么好的姑娘,好好待人家。”
薛从俭心里隐隐不悦。
这个玩意儿,他是什么东西,也敢这么对自己说话?不过才刚刚坐上太子之位,就如此语气。
就像他已经登上了宝座一样。
朱澜只是低头颔首,看着二皇子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