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刚——!”
眼睁睁看着徐刚倚柱滑倒,彻底没了声息,宋红缨只觉得心口猛地一空,仿佛被人生生剜去了一块,痛得她几乎窒息。
泪水再次决堤,汹涌而出,模糊了她的视线。
这就是朝廷?这就是她和宋家世代效忠的淮帝?
克扣军饷,猜忌功臣,如今,仅仅因为徐刚帮她立下了赫赫战功,仅仅因为他的存在可能让宋家军更加难以掌控,就要被如此狠毒地赐死?
那位高高在上的淮帝,甚至从未见过徐刚一面!
一股彻骨的寒意,夹杂着难以言喻的失望和愤怒,瞬间冲垮了宋红缨的理智。
她猛地转头,目光扫过大厅内的众人。
项少羽双拳紧握,指节捏得发白,额头青筋暴起,眼神里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死死盯着地上徐刚尸体旁破碎的水晶杯。
一向话多的程不时,此刻也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双手捂着脸,肩膀微微耸动,无声地沉默着,那沉默中蕴含的悲愤,却比任何哭喊都要沉重。
而副将赵灵峰,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此刻双目赤红,眼眶里竟隐隐有水光闪动,他死死盯着徐刚,握着刀柄的手背上,青筋虬结,仿佛下一刻就要拔刀而起,将这不公的天,捅个窟窿!
宋红缨心中一颤。
这个平日里看起来玩世不恭、一心求死的家伙,竟已不知不觉间,赢得了这么多人的心。
他用他那看似荒诞的行为,赢得了这些铁血将士最真挚的敬重和担忧。
想到这里,宋红缨眼中的泪水渐渐止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令人心悸的决绝。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异常清晰地响彻在大厅之内:“诸位。”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
“你们……”宋红缨环视着他们,一字一句地问,“还愿意为那个视我等为草芥、为棋子的朝廷卖命吗?”
她的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个人的心头!
“或者……”宋红缨的目光落在徐刚平静的脸上,声音陡然转冷,“我们为自己活一次?!”
项少羽浑身一个激灵,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震惊,随即被一种狂热所取代!
他第一个反应过来,想也不想,一个箭步冲到大厅门口,反手将那扇被袁左宗踹得摇摇欲坠的木门,“哐当”一声死死关紧,还插上了门栓!
做完这一切,他才猛地转身,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将军!您、您的意思是……要反?!”
“反?”宋红缨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眼神锐利如刀,“淮帝非要置徐刚于死地,难道还不够明显吗?他忌惮的,不是徐刚,是我们宋家,是我们兖州军!”
“如今九州六国割据,战火纷飞,我等镇守兖州,浴血奋战,保境安民,难免战功累累。可战功越多,在那位眼里,就越是碍眼,越是功高震主!”
“就算我们再小心翼翼,再谨小慎微,又能如何?今日是徐刚,明日或许就是你我!早晚有一天,我们都会落得和他一样的下场!”
一番话掷地有声,字字诛心,让在场的将领们无不脸色煞白,心头剧震。他们都是沙场汉子,不怕死,却怕死得不明不白,怕忠心耿耿换来的却是猜忌和屠刀!
宋红缨缓缓蹲下身,伸出微微颤抖的手,轻轻抚摸着徐刚冰冷下去的脸颊,动作轻柔得仿佛在触碰一件绝世珍宝。
她的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悲伤和决绝的爱意。
“于公,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她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于私……”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刻骨的恨意,“我也想为他…讨个公道!”
她站起身,目光再次扫过众人,语气斩钉截铁:“今日之事,已无退路!若想保全自身,现在离开,我不怪你们,以前的情分,一笔勾销!若愿与我宋红缨同生共死,杀出一条血路,便留下来!”
大厅内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抉择着。
“锵!”
一声清脆的金属交鸣声打破了沉寂!
赵灵峰猛地拔出腰间佩剑,毫不犹豫地狠狠插在身前的地板上!剑身嗡鸣,杀气凛然!
他单膝跪地,沉声开口,字字铿锵:“末将赵灵峰,愿追随将军,万死不辞!”
“哐当!”
又是一声沉重的金属撞击声!
项少羽将那杆陪伴他征战多年的霸王枪,重重地顿在地上,枪尖没入青石地板,枪杆兀自颤抖!
他同样单膝跪地,虎目含泪,声音却洪亮如钟:“我项家世代为兖州征战!我父项楚狂,亦是兖州破军营三千铁骑统帅!我等皆是马革裹尸的军人,岂能任由朝廷如此欺辱!我爹若是知道今日之事,定也会支持!末将项少羽,愿誓死追随将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程不时深吸一口气,虽然没有兵器插地,但也跟着单膝跪下,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无比坚定:“末将程不时,亦愿追随将军!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看着眼前跪倒一片的心腹爱将,看着他们眼中燃烧的火焰,宋红缨只觉得眼眶一热,一股暖流瞬间涌遍全身。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将踏上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一条充满荆棘与鲜血,却也可能通往真正自由与尊严的道路!
就在这时——
“砰!”
那扇刚刚被关紧的木门,再次被人一脚狠狠踹开!
浑身浴血、煞气腾腾的袁左宗大步流星地闯了进来,他先是看了一眼地上死去的徐刚,眼中闪过痛苦和自责,随即猛地看向宋红缨,脸上带着焦急和决绝。
“宋将军!”袁左宗噗通一声单膝跪地,声音急促,“对不住!那阉贼福喜,还有他带来的钦差卫队…都被我…格杀了!”
什么?!
此言一出,宋红缨、项少羽等人皆是大惊失色!
杀了钦差,屠尽卫队!
袁左宗脸上没有丝毫惧色,反而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狠厉:“那阉贼该死!但他一死,朝廷必定震怒!恐怕…会立刻发兵问罪!我知道此举会连累将军和宋家,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下手为强!”
这已不是简单的抗旨,这是公然造反!是彻底撕破了脸皮,将兖州宋家和那位远在京城的淮帝,彻底推到了不死不休的对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