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诧异抬头,疑惑地瞅了一眼身后的太监总管李公公。
李公公态度恭敬,一脸淡然,显然早已投靠了沈惊澜那个乱臣贼子。
老皇帝瞅了瞅李公公有看了看沈惊澜,后知后觉寻思过味来,视线最后落在沈惊澜身上,一脸决然,自嘲地笑了笑。
“想必朕身边是没人了?”
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眼底重新燃起希望。
“魏玮呢?”
声音抬高了好几分贝朝门外喊,“魏玮!”
“父皇忘记了?魏将军方才已经被您派去守宫门了。”
魏玮绝对忠心老皇帝,是沈惊澜谋划的这场宫变中唯一的变数。
老皇帝若是不支走魏玮,稍微麻烦一些,今晚必然要见血了。
他拿捏准了老皇帝心思。
老皇帝得知沈星驰欲逼宫谋反,定会派一个信得过的人,偷偷把沈星驰保下来。
老皇帝若是足够信任沈惊澜,让沈惊澜去守宫门,保沈星驰,对于沈惊澜来说,将陷入被动局面。
沈惊澜赌老皇帝对他有戒心,赌老皇帝更信任亲信魏玮,会派魏玮去保沈星驰。
沈惊澜赌赢了。
实际上这又何尝不是个人情感在国之大义面前的选择,老皇帝明知道沈星驰逼宫谋逆罪不可恕还执意相救。
老皇帝若不是一国君主,可能会是一个好父亲,好丈夫。
可惜老皇帝毕竟是皇帝,他的小家思想和家国大义背道而驰,只会错得越来越远。
“父皇有什么吩咐,尽管差使儿臣。”
沈惊澜说话的时候,自顾走到桌案前,老皇帝怨毒的目光追视着他。
恶狠狠的齿尖溢出一句话,“你个贼子,朕就算是死,也不会遂了你的意。”
“朕不下退位诏书,你弑君杀父,不忠不义之辈,你坐在龙椅之上也要遭天下人诟病,沈氏子孙早晚把你赶下去。”
“父皇所言极是,可大哥一家的性命捏在儿臣手上……”
沈惊澜秉笔在纸上写下字,注意力专注在笔下,和老皇帝说话的语调慢了一些,片刻功夫一张纸密密麻麻写满了字,放下笔,接着说道。
“……也在您的一念之间。”
沈星驰一家的性命无疑是踩中了老皇帝的七寸,无奈又愤恨地瞪着沈惊澜不说话,破旧风箱似的大口大口喘着带着杂音的粗气。
李公公端着沈惊澜刚写完的纸,呈递到老皇帝面前。
老皇帝阴沉着脸,瞥了一眼,瞪大眼睛看向沈惊澜,眼底满是诧异。
“不是退位诏书?”
粗略扫了几眼纸上内容,面色比让他写退位诏书还难看。
“这是……”
“罪己诏。”沈惊澜语气淡淡回答老皇帝的疑问。
老皇帝的指节骤然发白,将罪己诏攥得簌簌作响,墨迹未干的字迹刺得他眼眶生疼。
纸上详述老皇帝即位以来奢靡无度致使民不聊生,边疆失地、灾荒流民之祸尽数归咎于他,更纵容太子骄奢淫逸,不顾伦理纲常晦乱后宫。
“签了它,大哥一家的命就保住了,至于父皇你……”
沈惊澜自顾自坐到老皇帝平常坐的龙椅上,神色淡然地看向老皇帝。
“……父皇的名讳,史书工笔要在前面加上‘昏庸’二字了,往后历代君王将会旖旎为戒,何尝不算是名垂千古?”
老皇帝脸色煞白,浑身颤抖,一把撕碎罪己诏,发了狠,朝沈惊澜脸上扔去。
“朕是明君,这是污蔑——噗!”
老皇帝喷出一口鲜血,双眼一黑,整个人瘫倒在地,眼眸闭合。
一阵夜风吹来,朝沈惊澜掷过来的纸片,又吹回老皇帝身上,雪片一样落在身上,脸上,脑门上的纸片皱皱巴巴上写着“昏聩”二字。
此时老皇帝已没了为自己正名的力气。
这一晚,都城万家灯火,看起来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却有无数人难眠。
隔天,天蒙蒙亮。
从宫门口到玄武大街,一条长长的送葬队伍堵满了街道,皇后出殡,文武百官送葬,所过之处百姓沿途设祭。
昨夜宫门外埋伏的一万精兵,在沈惊澜的精密部署以及范天恩的配合下,活捉了老皇帝亲信魏玮,之后一万精兵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开路禁军的领头人变成了范天恩,范天恩原本就是禁军出身,文武百官没怀疑,以为魏玮被老皇帝派去执行别的任务。
禁军开路,皇后灵柩在前,一驾八乘马车在后,马车雕刻九龙图样,透过车帘,能隐约看到马车内的人,瞧不清五官,风撩起车帘,能看见花白的头发,和身上穿的明黄色龙袍,远远看过去,和老皇帝身形有七八分相似。
马车后是皇子们以及皇室宗亲,文武百官紧随其后。
沈惊澜跟在皇子队列里,察觉到有视线在看他,他看了过去。
小辛换成一身寻常百姓的衣裳,对沈惊澜点点头,昭陵那边已布置妥当。
沈惊澜会意。
沈星驰如今在昭陵等着生擒老皇帝,这弑君杀父的罪名,必须安在沈星驰头上,永无承袭大统的可能。
荣王府大门紧闭,府兵手持刀剑,守住所有出入大门小门,就连从大虞搬来的两门火炮,昨晚都挪到院子里,以备不时之需。
一整晚安然无虞,没用上。
“昨晚应该是成了,用不用把院子里的两门火炮收起来,那么大的东西,摆在那,又吓唬人,又碍事。”
温若初对着铜镜,秋菊给她梳了一个简单发髻,从妆奁里拿出一只素色钗子,插进发髻里。
温若初对着铜镜左右看了看。
“先放着吧,王爷一日不回,便不可掉以轻心,守了一夜也累了,让他们轮流歇着。”
和沈惊澜约定,若是晚上没动静,就表示他那边成事了,若是有动静,家里的府兵和两门大炮足可支撑到天明。
月儿在一边伺候茶水,愤愤不平。
“姑爷控制了陛下,咱们就安全了,皇后做了那么多坏事,姑爷为什么还好心给皇后送葬?”
温若初起身点了一炷香,对着王首青雕像拜了拜,插进香炉里,解释月儿的疑惑。
“沈星驰到底做了三十几年的太子,无论是百姓,还是文武百官,都觉得沈星驰必定承袭大统。”
“王爷登上皇位,保不齐有一些居心叵测的老顽固,利用沈星驰,攻讦王爷谋权篡位,为了以后不必要的麻烦,顺带把沈星驰的所有活路都堵死。”
“左右沈星驰也是想逼宫篡位的,就把这个罪名让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