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过去了。”罗璇在电话里说,“大姐!罗总!今年你怎么都得回来,我们已经好久没见啦!”
罗珏笑着应道:“你别一口一个老板寒碜我,罗厂长!”
姐妹两个隔着哈哈大笑。
“今年无论如何都要一起吃年夜饭。”罗璇撒娇,“姐姐姐姐亲爱的姐姐,你难道不想我吗?”
罗珏笑骂:“你少恶心人。”
罗璇几次想问问罗珏,人人讨论的互联网金融,她究竟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但话出口的最后一刻,罗璇控制住了。
反正过年也会见面,见了面,大姐自然会讲的。
于是罗璇耍无赖:“2008年就说好一起吃火锅,如今都2012年了,这顿火锅,就是吃不上。再吃不上,我要闹了!”
罗珏笑着应了。
……
另一边,Nate正笑着应付cythnia。
宗先生和珊瑚集团联合开发的住宅一期开售过半,宗先生却始终没有分红,cythnia眼看着珊瑚集团的资金链即将崩断,无论如何都撑不下去,几次求见宗先生。
Nate客客气气地见了cythnia。
但无论cythnia如何激动地争辩、指责,Nate只说项目始终亏本,毕竟珊瑚集团开发的住宅推倒重建过,成本高昂。
只要是亏本,珊瑚集团就收不回一分钱。
于是,正如珊瑚集团的员工们所料,2011年全年的年终奖果然没有发。
2012年元旦假期前夕,珊瑚集团通知员工,从元旦假期开始,到春节后,足足放三个月无薪长假,作为年终奖。
……
2012年春节前夕,年二十八,罗珏开着公司配车回罗桑县。
就在一处荒僻无人的小路上,一辆车忽地直直向着罗珏的商务车冲上来,罗珏看准了远处的草垛子,咬着牙扭转方向盘。两车相撞,罗珏的车一头扎进草垛,另一辆车在野地里翻滚数圈,轰隆一声着了火。
接下来的日子在半梦半醒中度过。
粗糙的野草,救护车,医院,消毒水。
冰凉的针头插进身体,冰凉的液体缓缓流入体内。
等罗珏彻底清醒,已是大年初三。
Nate告诉她:“你太幸运了,撞进了草垛子,不但捡了一条命,还只是受了些皮外伤。”
罗珏发了好久了呆。
Nate抱着手说:“你之前得罪人了,自己怎么都不当心点,结果被人报复。”
“报复我?谁?”
“还有谁?肯定是珊瑚集团。”
罗珏愣住。
Nate指了指房间里的几个保镖:“宗先生说,这几个保镖给你用,还有,以后你就不要随意出门了。”
罗珏重复了一遍,难以置信:“要到这个程度?”
Nate轻轻叹息:“要赚钱,就要动别人蛋糕,就要被打击报复。你要习惯啊。至少今年,你肯定不能回家了。”
“那我家里人……”罗珏急忙说。
Nate笑得八面玲珑:“我认识你妹妹,已经第一时间通知她。”
“别让她来。”罗珏急忙说,“她必须留在罗桑县,这样才安全。”
Nate站起身:“安心养病。你妹妹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罗珏沉默着点点头。
Nate转过身,忽然说:“罗珏,你认不认识Adrian?中文名字叫江明映?”
罗珏一愣。
“认识。”她说。
“你和江明映太像了。”Nate忽地走回病床前,大喇喇地坐下,细细端详着她,“但你和他又不一样。”
罗珏看着Nate。
Nate的目光向来富有侵略性,而罗珏总是内敛。但罗珏和Nate对视的时候,眼神不闪不避,平静极了。
Nate率先移开目光,笑了。
“你是个狠人。你比江明映心狠。”Nate笑道,“你看,你几乎亲手捅穿了珊瑚集团,珊瑚集团里好几个人因你而死,可你竟然毫无感觉,没有任何情绪,也没想过会被他们报复。”
罗珏依旧平静。
她的脸始终清清淡淡,看不出表情。
“你知道外面怎么说你吗?”Nate饶有兴致地问。
罗珏抬起眼。
“他们说你是恶女。”Nate大喇喇地说,“敢脱、敢做。”
他笑着盯着她的脸,注意她的反应。
但罗珏没什么反应。
罗珏想了想,反问:“所以你说这个,是希望我有什么反应呢。”
Nate一怔。
“脱不脱,不是我的错,但必然伤害过我。你本没有必要将别人的二次伤害转述给我,但你做了。你在拱火。你想我情绪波动。为什么?是因为我情绪波动,就会露出破绽,方便你看穿我这个人,对吗?以后你还会继续搞我心态的,对吗?”罗珏平淡地说,“因为我让你害怕了,对吗?”
Nate苍白的面孔“哗”地泛起红晕。
因为恼羞成怒。
“猜对了啊。”罗珏意味深长地笑了。
她盯着Nate,而Nate慌乱地移开目光。
“能被称为恶女,我很荣幸。”罗珏点点头。
……
“我cythnia不是善人,坦坦荡荡地说,我当然有在找人弄你姐姐。”cythnia看罗璇,“但这次弄你姐姐的不是我,是我的便宜兄弟。”
年初三,坐在王永昌的祖宅里,罗璇“嗯”了声。
大姐是年二十八出的事,罗璇第一时间联系了王永昌,请他联系cythnia,帮大姐和珊瑚集团居中说和。
王永昌一口答应,并告诉罗璇,自己在祖宅过年,邀她年初二上门。
王永昌的老爷子退休前颇有些地位。结合之前王永昌对互联网金融的看好,罗璇猜想,王永昌大概率想通过这次说和,给罗珏卖个好,再通过罗珏,搭上宗先生的线,把老爷子的人脉变成真金白银。
于是,大年初一晚,罗璇谁都没说,也没调用厂里的公车,而是低调地喊上关系王,租了一台车,提了四样礼,连夜跨了城,终于在大年初二清早登上王永昌祖宅的大门。
王永昌家里有四个保姆。
罗璇看了保姆一眼,讲话有点犹豫,王永昌立刻让保姆先离开,然后转头对罗璇解释:“她们都是照料老爷子起居饮食的。”
罗璇问:“老爷子身体还好?”
“很硬朗。”王永昌意味深长,“还有余热。”
老爷子不出面,王永昌和罗璇关上门详谈两个小时。
谈完了,两人都很满意。王永昌当着罗璇的面,托了上级主管部门的人打电话给cythnia,邀请cythnia次日相见。
离开的路上,关系王想了想,迂回地问:
“我手里还有点珊瑚集团的股票,不多,是不是该清仓啦?”
几分钟后,关系王以为罗璇不会回答了,忽地,罗璇道:
“……全清掉吧。”
关系王心里有数了。
珊瑚集团——要被端上桌,变成一盘菜,被众人拆吃入腹。
从吃菜的人,变成被人吃的菜。
落井下石嘛。
历史不过螺旋往复。
罗璇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急速掠过的街景。她对关系王说:
“拐去沪市转一圈。”
关系王瞥了眼。他抬手按下电台,刚好收音机里在播肖申塔科耶维奇的《第二圆舞曲》,炮火连天,军鼓和军号齐鸣,莫斯科即将陷落,而城里的人们依旧热烈起舞。
车子缓缓转头。
“罗桑集团找到上市机会了?”关系王似是不经意道。
“一鲸落,万物生嘛。”罗璇注视窗外的证券交易大厅,意味深长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