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垂下眼帘,让汀南推他离开。
陈域愣了下,赶紧接过刚刚强行塞到汀南手中的伞,一边给太子撑伞,一边纳闷地问:
“表哥,我刚说错了?不应该啊,我都是跟郑津学的,他先生不是小徐先生吗?”
太子越过贺姝时头也不回,声音淡淡:“你,和郑津,不忙的时候,都给孤去找萧染青,叫他教教你们识字。”
陈域有事相求,不得不悻悻答应了。
他回头一看,贺姝沉默地站在原地,视线幽幽望来,神情带了些许后悔与惭愧。
陈域担心太子念旧情胡来,赶在进院子前,小声劝道:
“表哥,我和太子妃相处过几次,看得出她是个眼里揉不进沙子的,你可别干什么糊涂事啊。”
表嫂对他还是不错的。
又管得住表哥。
陈域不想换个表嫂,更不想表哥被表嫂给换了。
太子转头瞅他一眼,冷冷嗤笑了一声,逗小狗一样朝他勾勾手指。
陈域怕太子又扇他巴掌,身子凑近,脸躲得远远的。
“给你一个任务,你可找郑津他们帮忙,若是做得让孤满意了,就不用去补课。”
太子低声说了一句话。
陈域听着听着,眼睛慢慢亮了。
他将表哥送到表嫂手中,和表嫂以及李夫人打了声招呼后,屁颠颠去找吴庸。
李娉婷给太子行了一礼后,颇有眼色地离开了。
而院子里的侍女侍卫,包括汀南在内,都在满枝的指挥下,退出了院子。
林净月没有率先开口,支着下巴坐在廊下,静静仰头赏起雪花。
太子就被推到她的身边,他看看雪,不时回头看林净月一眼。
直到夜幕彻底降临,林净月动动身子,伸手探向太子怀里:“手炉都快凉了,殿下也不说上一声。”
屋里一盏盏灯笼亮起。
太子盯着林净月,平静地道:
“你和周肆然是什么关系,我和贺姝,便是什么关系。”
林净月给他换了个手炉,开始沉思是上辈子她和周肆然之间的关系,还是这辈子。
“那怎么能一样?”林净月笑容不改,唤侍卫推太子进了屋内,等人走后才道,“我和周肆然也就见过几面,纯属陌生人,可我听说,殿下与这位贺小姐,似是小时候的旧相识。
青梅竹马,郎才女貌,岂非天作……”
“你是在吃醋?”
太子直言不讳,突然问道。
见林净月面露错愕,太子垂下眼帘,继续说道:“我和贺姝,没有任何关系。她喜爱的不是我,是东宫太子,任谁是太子,她都会如此。”
但周肆然不同,周肆然倾慕的,是林净月本人,而非太子妃。
林净月压下一瞬突如其来的心慌,笑着转移话题:
“殿下猜猜今日筹措了多少银粮和药材?可是个大数目,北萧城的叶夫人还送了几十张皮子,到时候送到军中,给将士们裁做衣裳保暖……”
太子不语,静静看着林净月。
片刻后,他主动倾过身子,轻轻在她唇角印下一个温热的吻。
林净月怔在原地,直到太子被推着进了浴房,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被吻过的唇角隐隐发烫,隐隐残留了几分凛冽的气息。
翌日,
林净月刚刚苏醒,泊春和满枝一同前来伺候她起床。
泊春有些纳闷地道:“太子妃,今日太子殿下离府前,让我们转告您,他今天上午在城主府处理政务,中午回小院用膳,下午到军营中巡视一番,用晚膳前回来。”
满枝瞅了脸颊微红的太子妃一眼,再看泊春满脸疑惑,忍不住摇摇头。
算了算了。
什么都不懂,也好。
“我知道了。”
林净月梳洗过后,用了早膳,而后就在会客厅先后见了吴庸、小令子和小八。
小八这么多天,一直跟在罗掌柜身边帮忙,还真成了漠北城糖铺正儿八经的管事。
“太子妃,糖铺分铺一切进行得正常,昨天好些个夫人小姐离开漠北城前,下了单子叫送去她们府上。”
小八先说了糖铺的事,转而又提起小令子吩咐他搜罗消息一事:
“漠北城是与草原相壤的关口,是前线中的第一线,又有太子殿下坐镇,城中局势还算明朗。
乍一看唯有两派,分别是新武进士们,和漠北城原来的武将一派。不过后者当中,又隐隐分做了两派,其一是被京城派来的武将,早晚会调回他处。
另一个,则是世代轮流镇守边关十三郡城的武将,他们更为团结,且排外。
现下,已有京城一派的漠北城武将,私底下拉拢武进士们。其中一甲的两位,尤其得他们看重。”
小令子赶来北疆,苦于没有人手,只能用上他器重过的小九的同僚。
本以为水平相当,却不想到底不是同一个人。
在搜集情报的方面,小八不比小九敏锐且机敏。
小令子不得不一一问起哪一派分别有谁,漠北城总兵欧阳明德又是哪一派的等等细节,小八卡住,面露尴尬:
“这……这,小的还没查出来。”
“北疆不比京城,不太方便发展人脉,搜罗来这些消息,已是煞费苦心。”林净月夸了小八一句,又慢声地道,“其他细节,你和罗掌柜,还有吴庸商量商量,继续查探。”
小八心头稍缓,开开心心领了赏,被小令子拽去一边教去了。
吴庸便趁此机会,笑眯眯递出一张纸条:“太子妃请看,这张纸上,是昨日前来的那些个夫人给的赏赐。
其中最多的,便是宁北城副总兵贺家给的。且贺姝花大手笔买下太子殿下的丹青,只怕……心思不浅,目的不纯。”
林净月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又听他说漠北城门口和军营前贴了告示,而忠勇侯府的人今早已赶往其他十二个郡城。
“嗯。你可记得,宁北城总兵的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吴庸作画的时候,余光打量过两边的人,坐在最前面的,便是各个郡城的总兵夫人。
其他郡城的总兵夫人,无论什么性子,都会说上一两句话应和。
唯有宁北城的总兵夫人,全程一句话也没说。
而且……
“小民记得,这位总兵夫人,似是从没喊过价,也没什么兴致和人攀谈,只安静吃着东西赏看表演。”
林净月点了点头:“你加快速度和左常渊理好军营中的账目,再查一下宁北城这位总兵,看看他是个什么性子。”
宁北城副总兵贺诚野心勃勃,却不知总兵,是在蛰伏,还是……和贺诚沆瀣一气。
吴庸领了命令,正要退下,一名东宫侍卫迟疑地走了进来:
“太子妃,指挥同知周肆然,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