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云东却显得从容不迫。
他早就对鲍乾清的异常举动有充足的心理准备。
“鲍书记,我刚才已经汇报的很清楚了,继红英是伍东的非法收入最重要的输送者。请问,调查继红英,是不是完善伍东贪腐证据链的关键行动?我们的一切境外行动,都严格遵守了相关法律和国际协作程序,并且经过上级审批。关于经费,每一项开支都有据可查,组织随时可以审计审查。”
秦云东迎着鲍乾清的目光,语气沉稳,不急不躁。
“程序?审批?”
鲍乾清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轻轻哼了一声。
他随即收敛笑容,语气更加严厉:“那我倒要问问,你雇请的律师费和私人侦探的咨询费,动辄上千万,这合理吗?有没有严格的预算控制?我绝不运行打着反腐的旗号,大搞‘腐败式办案’,用国家的钱,去满足某些人好大喜功、不切实际的冒险!”
“乾清同志,我秦云东以及专案组所有成员,经得起任何审计!”
秦云东提高声音,神色也变得严肃。
“刘律师是顶尖资产追索律师,收费是市场行为,且为我们锁定了犯罪团伙数十亿的海外资产,千万元费用不值得吗?陈子豪搜集线索承担危险,为案件提供重要的突破口,这笔钱不值得付出吗?您不能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用‘好大喜功’、‘腐败式办案’这样不负责任的词语,来否定一线同志们的努力和牺牲!”
“证据?”鲍乾清猛地一拍桌子,声音提高八度,“证据就是你秦云东擅作主张,搞小动作,打草惊蛇,让最重要的嫌疑人晓彤溜了!云东同志,清醒一下吧,你这已经不是失职,而是渎职!”
会议室里的空气紧张到几乎要爆炸。
所有人都没料到,鲍乾清会如此直接、如此激烈地发难。
鲍乾清亲自站到了第一线。这完全不是他以往“垂拱而治”,让手下冲锋的风格。
这时,白国昌清了清嗓子,以和事佬的口吻加入论战:
“乾清书记的担忧,是有道理的。云东同志的心情我们理解,想把案子办好,把坏人抓回来。但办案也要讲究方式方法,要考虑成本和效益嘛。花了这么多钱,投入了这么多人力,结果主犯跑了,资金追不回来多少,这确实……需要深刻反省。”
白国昌的语调平和,甚至带着点“为你好”的惋惜,但字字句句都是在给鲍乾清的话做注脚,把“工作不力”、“浪费资源”的帽子扣得更实。
秦云东懒得搭理白国昌笑里藏刀的陷阱,他要专心致志对付鲍乾清。
他首先针对的是鲍乾清质疑专案组境外工作的成效和花费,拿出数据予以反驳:
“截至昨天,专案组已落实的晓彤和继红英及其关联方在各地各类资产,初步估值约四十二亿美元!这还不包括正在甄别、追索的其他资产。刘律师签的是代理风险协议,不胜诉不收费,他承担了诉讼失败的风险,即使胜诉他拿到的也不过是千万元,相比较追回的资金,难道不划算吗?”
秦云东又接着解释私人侦探陈子豪的费用占比甚至不到万分之一。他质问鲍乾清,这笔账,到底划算不划算?
鲍乾清低头看记事本,仿佛没有听见。
苗英杰忍无可忍,虽然秦云东提前交代,不要他参与讨论,但他此时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同志们,大家都去过霉国,应该知道那里的物价水平和律师费用,完全不能和我们国家类比。”苗英杰环视全场,敲了敲桌子,“专案组去霉国办案没有侦办权,不利用当地资源怎么开展工作?既要专案组加快进程,又在雇请律师和私人侦探问题上横加指责,这完全是故意刁难嘛!”
苗英杰还要继续斥责,秦云东向他轻轻摇摇头。
开会是讨论问题解决问题,不是意气用事。
如果对个人进行攻击就会偏离主题,这是秦云东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秦云东长出一口气,继续自己的发言:
“关于晓彤离开霉国去加勒比岛国圣基茨,我们根据实际情况做了分析判断,晓彤不是逃亡,只是躲避即将到来的司法调查。要知道,圣基茨岛和我国签署有引渡协议,晓彤如果想逃,肯定不会选择到那里藏身。”
秦云东接着讲述晓彤是霍企天培养的私人会所头牌花旦,因为容貌出众,又善于逢迎男人,才会被伍东相中并包养。
晓彤认识伍东时才二十多岁,而伍东是近五十岁的年纪,如果不是因为看重了伍东的权势和财富,晓彤不可能心甘情愿做二奶,还为伍东生儿子。
这样一个为了金钱和物质享受可以出卖肉体的女人,她怎么可能在加勒比小岛环境中长期生活。
更何况,专案组监控的晓彤的资产还没有转移,晓彤根本不会为了避难而放弃财富。
因此,秦云东断定晓彤肯定还是会回到霉国,只有纸醉金迷的花花世界才是晓彤梦想的归宿。
他接着委婉地表达,鲍乾清不了解案情也不熟悉晓彤的情况,却武断地干涉办案进程,甚至给专案组负责人戴帽子打棍子,不知道目的何在?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只有秦云东铿锵有力的话语还在回荡。
秦云东面对一把手的攻讦没有失去理智,而是用缜密的逻辑和详实的数据进行反驳,有理有据,让人不能不信服。
唐群峰看众人都沉默不语,他想缓和一下气氛,顺便纠正刚才似乎站队鲍乾清的印象。
“云东同志的发言很有说服力,专案组在境外工作还是有成效的。当前专案组的工作要继续推进,特别是境外追逃追赃,不能松懈。关于赫石资本嘛,我建议,由苗英杰同志牵头,多单位组成联合研判小组,对现有证据进行深入评估,再报常委会审议。鲍书记,您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