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乾清心里恐慌又恼火。
秦云东去霉国调查晓彤,这还没有多少天,居然就已经把案件梳理得这么清晰,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而秦云东列举的涉案人员越来越多地出现鲍乾清的派系,这明显是在做他的文章。
拔其爪牙,剥其羽翼,接下来再斗倒他岂不是更轻松。
好狠的秦云东!
但鲍乾清依然沉得住气,他置若罔闻地低头写写画画,有意识地置身事外。
唐群峰却是真急了,面带不悦率先发言:“云东同志,你查清楚伍东的犯罪事实,沿着线索追逃追赃就算完成任务了,怎么又扯出案外案,这是给咱们省出难题嘛。”
他当然非常抵触。
作为省长,他要为全省的经济建设负责。刚经历过波及半个省的金融乱象后,全省的经济增速明显放缓,财政收入不断下降,唐群峰已经着急上火夜不能寐。
好不容易赫石资本牵头率领十几家境外金融机构投资上百亿,以稳住省内的基本盘,现在秦云东却把矛头直指赫石资本。
打翻了财神爷,全省的经济又要经历一次动荡,唐群峰今年刚上任,就算见不到开门红,总不至于搞个开门黑吧。
白国昌紧跟着附和唐群峰的发言:“赫石资本是全球顶尖的金融机构,在我们省的投资涉及多个重点领域,总投资额超百亿,直接间接带动就业十几万人。一旦启动对它的调查,会引发多大的市场恐慌?我省今年‘稳外资、稳投资’的压力有多大?不能因为个案,就动摇全省经济发展的根基啊!”
白国昌的话立刻引起了另外几位常委的共鸣。
分管工业的常委叹口气:“国昌同志的问题很现实。赫石资本的投资,很多是和我们省重点企业合作的,牵一发而动全身。调查一旦启动,合作项目必然停滞,银行贷款可能抽贷,供应链都会受影响。我们必须站在大局角度考虑,慎之又慎啊。”
秦云东身子前倾,凑近麦克风:“我完全理解你们对经济发展、对社会稳定的重视,这也是我们专案组办案必须考虑的前提。但是,我想请问各位领导,什么是真正的大局,什么是真正的稳定?”
他冷静地环视参会人员。
“我认为,坚持法治原则,维护公平正义的市场环境,保护人民群众的财产安全,这才是真正的大局,才是长治久安的稳定。脱离了这个底线,那就会造成决策的严重扭曲!”
他的声音不高,但显得异常有力量。
因为秦云东站在了更高的维度,提出异议的人都无法反驳,只能心里埋怨秦云东不顾现实唱高调。
秦云东没有在意其他人脸色,而是刻意盯着白国昌:
“如此多的证据证明赫石资本真的有问题,现在不查,难道要等它把更多的风险引入我们的金融体系,造成更大的破坏后再查?国昌同志,对犯罪姑息迁就是不是动摇全省经济发展根基,是不是对‘稳外资、稳投资’最大的破坏?”
白国昌哑口无言,只能战术性摘下眼镜,慢条斯理地用软布擦拭着镜片。
秦云东又看向分管工业的常委:“赫石资本的投资或许会对本省的经济产生负面影响,但不会出现你说的项目停滞和银行抽贷。净化了市场,铲除权钱交易下的垄断,会有更多的投资涌入。死了张屠夫,不吃带毛猪。天塌不下来。”
他说着话,目光转向唐群峰,似乎有意识暗示他,这也是给他的回答。
唐群峰看到了秦云东的眼神,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站队到了鲍乾清那边,这可不是他的本意。
他本来就和鲍乾清不对付,更别说现在鲍乾清就要调走,他更没有必要为鲍乾清摇旗呐喊打掩护。
因此,虽然唐群峰还绷着脸,却闭口不再发言。
看到全场都安静下来,鲍乾清知道指望别人是不行了,只能亲自上阵放手一搏。
鲍乾清摘下老花镜,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容:
“云东同志刚才的专案汇报,全面又深入。专案组的同志们,特别是云东同志本人,这段时间顶着压力夜以继日工作,相当不容易。我代表省委,对大家的辛勤付出,表示感谢。”
此时原本应该要有掌声,但全场都只是安静听着,没人有反应。
大家都清楚,他的开场白是标准的客套话,过是为了进入主题做出必要铺垫。
没有弄清楚鲍乾清的意图,没有人会急于表现。
秦云东也只是微微点点头,算是接受了鲍乾清的口头肯定。
鲍乾清话锋一转,脸上的笑容淡去:“听了云东同志的汇报,我心里也有几个疑问,想和在座的同志们一起探讨一下。”
他说着又重新戴上花镜,翻看着自己的记事本。
“第一个疑问,伍东和晓彤案得到上级和省委高度重视,要人给人,要政策给政策,要资源给资源,可以说是全力以赴支持。可结果呢?主犯依然逍遥法外,赃款还在国外自由流动,这就说不过去了,专案组怎么向血本无归的老百姓和企业交代?怎么向省委、向上级交代?”
他眉头紧皱,停留在秦云东身上的眼神变得锐利。
“我可以回答你的问题……”
秦云东神色平静,刚要开口,鲍乾清却抬手止住了他。
“第二个疑问,我很理解追逃追赃困难重重,可是据我了解,专案组,特别是你云东同志,似乎不务正业,专案组的定语是‘伍东犯罪团伙’,你为什么脱岗去调查继红英?你还在境外搞跟踪、搞监控,动静不小,影响很不好嘛。花钱如流水,唯恐天下不乱。云东同志,有没有这回事?”
鲍乾清异乎寻常的严厉口吻让全场瞠目结舌。
大班长的话问得极重,几乎是直指秦云东严重违法外事纪律,属于违纪行为。
如此罕见的公开指责常委委员,鲍乾清这是怎么了?
众人心情复杂地把目光都聚焦在秦云东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