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道全很郁闷,上头不让过问曾迦南案件,他原本想从上半城两帮人火拼中找到点蛛丝马迹,结果一个多星期审问下来,竟然发现两帮人打架的起因是两个小混混争风吃醋。
两人为了一个女人起了口角打起来,然后各自叫人,人越叫越多,后来加入的人连到底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莫名其妙就发生了一场火拼。
罗道全当然不信,但审问的结果就是如此,而且以他那双审讯过无数人的鹰眼来看,这些人都没撒谎。
副所长何凤祥合上卷宗,淡淡道:“老罗,事情就是这个样子,双方承认各回各家各找各妈,都不追究对方责任,我看关个几天就放了吧,留着吃白饭浪费国家财政和纳税人的钱。”
罗道全揪了把胡子,“老何,你信吗?恰好上半城两帮人火拼吸引了附近几个街道的警察,又恰好十八梯发生一场大战,这事儿明显有人在背后精心布局。”
何凤祥递过一根烟,说道:“老罗,何必较真呢。”
罗道全点燃烟狠吸一口,“这事儿发生在十八梯,这是在打我们的脸,老子还有几年就退休了,不想退休之后还被一帮孙子在背后指指点点。”
何凤祥笑了笑,“老罗,你应该这么想,还好那个叫曾迦南的女孩儿没死在十八梯,要不然那才是真的晚节不保。话说回来,那个吴朝阳还真有点意思,十八梯很久没出过这样的年轻人了。”
罗道全冷哼一声,“表面憨厚老实,其实是个小滑头,我那天在医院问曾迦南的事情,他明显有所隐瞒,还自以为掩饰得很好,老子不跟他一般见识而已。”
何凤祥说道:“二十二岁就这般了得,再给他十年,甚至是五年时间,说不定就是头老狐狸了。”
罗道全深吸一口烟,“最好是早点滚出十八梯,竟给老子找麻烦。”
何凤祥笑问道:“老罗,要不要把他发展成线人,以他现在的声望和发展势头,要是能发展成我们的线人,对我们维护十八梯的安定有很大帮助。”
罗道全眉头微皱,正准备开口说话,咚咚敲门声响起,廖志峰直接走了进来。“何所也在。”
何凤祥摁灭烟头,拿起卷宗起身,离开的时候笑着拍了拍廖志峰肩膀,“小廖啊,这段时间辛苦了。”
廖志峰站得笔直,“谢谢何所关心。”
何凤祥走后,廖志峰说道:“师傅,响水街打完了。”
“嗯,谁赢了?”
“好像是打平了。”
罗道全眉头微微皱了皱,没有说话。
廖志峰继续说道:“师傅,这架一打,十八梯棒棒行业的格局要大变天了。”
“知道了。”罗道全淡淡道:“去忙你的吧。”
廖志峰走出去两步又走回来,说道:“师傅,我想申请跟王贵哥一起排查十八梯的瘾君子。”
罗道全鹰眼一瞪。“不行!”
廖志峰恳求道:“师傅,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安全,但我不怕。”
罗道全心想,你不怕老子怕,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老子怎么跟你外公和舅舅交代。
“我说不行就不行!”
廖志峰没有退缩,“师傅,我不能光捡功劳不干事啊,现在连所里的协警、清洁工都在背后嚼舌根,说我是关系户,只知道躲在你背后捡趴活。”
“他们懂个锤子!”罗道全狠狠吸一口烟,“他们要是能给所里带来资源,老子也让他们捡趴活,一群站着说活不腰疼的东西,正事不干瞎几把乱说,也不想想他们的福利奖金怎么来的。”
“师傅,我干得不开心啊。”
“不开心就滚蛋,让你去春晖路派出所当副所长不去,非要窝在这里,怪我啰?”
“师傅...”
罗道全抬手打住,语重心长说道:“小廖啊,谁人背后不说人,你现在不也是在我面前告他们的状吗?谁人背后没人说,老子对你们够好吧,还不是有人在背后说我这不是那不是。这是你人生路上必经的考验,害怕别人说,那就只能不跟人打交道,不干事。”
“师傅!”廖志峰坚持道:“你不明白,我在意的不是人家说我是关系户,在意的是人家说我是个没能力、不干事、躺着抢占别人功劳的关系户。”
“师傅。”廖志峰眼眶微红,“不知我者谓我何求,知我者谓我心忧。我知道您是为我好,但真正的为我好不应该是为我计长远吗,你把我保护起来,我怎么成长?”
“你踏马!”罗道全狠狠抓了把胡子,“读了几本书了不起吗,在老子面前拽文言文!”
廖志峰从兜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在罗道全身前。
罗道全啪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廖志峰,老子是这么教你的吗?在哪里学的烂章法,竟然敢贿、、赂老子!”
廖志峰糯糯道:“师傅,您忘了,之前您不是找我借钱吗,我后来一想,募捐确实有损您的威信,就让我妈给我转了一万块钱过来,不是贿\/赂,这钱您还得还。”
罗道全老脸略显尴尬,咳嗽了一声,小声道:“谢谢啊。”
“师傅,那排查瘾君子的事?”
罗道全低头看着文件,目光落在银行卡上,借给吴朝阳五万块,把家里的老底都掏空了,孩子上学,父母生病,别看他在十八梯威风,回到家跟孙子一样,不为人道啊。
“注意安全,有任何情况第一时间向我汇报。”
“谢谢师傅!”廖志峰眉开眼笑,迈着欢快的步子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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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仙茶馆,吴朝阳冷冷道:“我差点丢了命,还借了十万的外债付医药费,难道就这么算了?”
赵雨亭重新堵上鼻血,哼了一声,“你大可以去报警,如果警察说是我赵雨亭干的,别说十万,二十万我都给。”
吴朝阳摇了摇头,“这事儿没得商量,这账你是报也得报,不报也得报!”
赵雨亭三角眼倒竖,狠狠道:“老子要是不报呢!”
吴朝阳拳头一握,“那就打,老子见你一次打一次,一直打到你报账为止。”
“来啊!”赵雨亭豁然起身,“你以为老子怕你!”
“来就来!”吴朝阳猛地站起。
“好了好了,两位给我个面子行不行?”骆长明叹了口气,“小吴啊,江湖不是打打杀杀,你这犟脾气早晚要吃大亏。雨亭,你打打杀杀一辈子还看不透吗,动手是最下成的手段,你俩打生打死除了两败俱伤能得到什么?”
“我看要不这样。”骆长明淡淡道:“折中一下,雨亭你拿五万块钱给吴朝阳,小吴你也别紧咬着不放,大家各退一步。”
吴朝阳立马开口道:“既然骆爷发话了,这个面子得给,否则就太不识抬举了。”
“你!”赵雨亭怒目瞪着吴朝阳,他本来是想拒绝,因为这压根儿就不是钱的问题,问题是他给钱了就间接承认了那晚是他买凶杀吴朝阳。
但吴朝阳明显是说给他听的,他要是再拒绝,就等于是在啪啪打骆长明的脸。
吴朝阳瞥了他一眼,“看在骆爷、陈爷和高总的份上,给你减免一半。”
赵雨亭面色阴冷,“老子给,但说清楚,这是老子赏你的慰问费,不是什么狗屁赔偿报账!”
“都不说了。”陈斌打断道:“吴朝阳,接下来说说正事吧。”
“不急。”吴朝阳说道:“陈爷,他得现在就把钱给我。”
赵雨亭怒目瞪着吴朝阳,“十八梯谁不知道我赵雨亭一口唾沫一个钉,你还怕我赖账不成!”
吴朝阳冷声道:“别人知不知道关我屁事,总之老子现在就要见到钱。”
“你!”赵雨亭憋得鼻血再次流出,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常生,立马送五万块钱过来。”
楼下对面,李韬奋、侯尚蜀紧张的望着楼上,从最开始谋划到现在,虽然中间戏剧性的插入了很多波折,但总算是走到了这一步。
楼上的谈判不仅关系到吴朝阳,也同样关系他们俩。
李韬奋不自觉握紧拳头,他的家庭条件并不好,三年志愿兵那点退伍费给不了何经理一个家,他需要一个平台重新开启人生。
侯尚蜀更为激动,江湖漂泊二十年,除了坑蒙拐骗一事无成,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做正经事,要是成了,他的人生也将从此改变。
向东看似平静,实则内心同样紧张,一分钱难倒英雄好汉,老家那一架,重伤二十几个人,打残十几个人,虽然没坐牢,家里却赔得个倾家荡产,还欠了一屁股债。他自小醉心武道,只是个武夫,除了一身力气和打架什么都不会,他又不愿堕落成为地下势力,靠一根棒棒接散活,何时才能还清债务。如果吴朝阳真能拿下大件业务,哪怕当大件棒棒,以他的力气,也能多挣不少钱。
李韬奋望着神仙茶馆二楼问道:“猴哥儿,这次要是谈成了,我们是不是可以成为经理了啊。”
侯尚蜀点了点头,“李经理,恭喜你啊。”
李韬奋咧嘴笑道:“侯经理,也恭喜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