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气球巨大的吊篮里，朱高燧紧紧抓着边缘的缆绳，两条腿抖得和筛糠一样。
随着脚下的大地越来越远，他那张原本还算英俊的脸，已经彻底没了血色。
他不是没见过热气球。
在京城的时候，他就远远看过这东西升空，当时还觉得新奇有趣。
可当他自己真的站在这离地百丈的高空，脚下只有一块薄薄的木板，四周空无一物时，那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瞬间就攫住了他。
“国……国公……”
朱高燧的牙齿都在打颤，他想挤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咱们……咱们不是来吃香的喝辣的，玩点刺激好玩的事情吗？”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蓝武负手站在吊篮中央，稳如泰山，任由高空的气流吹动着他的披风，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享受的惬意。
他瞥了一眼已经快要站不住的朱高燧，不由一笑。
这位赵王殿下，在原本的历史上也是跟着朱棣南征北战，立下过赫赫战功的狠角色，甚至还动过谋反的心思。
可这一世，因为没有了靖难之役，他被养在了京城这个安乐窝里，彻底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纨绔。
蓝武可不想自己走后，这位大明的亲王再步了朱允炆的后尘，被一群土人给宰了。
那丢的，可不只是朱家的脸，更是整个大明的国威。
所以，有些东西，必须掰回来。
“殿下此言差矣。”
蓝武慢悠悠地开了口。
“乘此天舟，遨游九天，俯瞰山河，这难道还不够刺激，不够好玩吗？”
朱高燧：“……”
他现在只想哭。
好玩？
这简直是要命！
看着朱高燧那副快要吓尿了的怂样，蓝武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冷肃。
他伸手指了指下方。
“殿下，你看看下面。”
朱高燧闻言，战战兢兢地探出半个脑袋，朝着下方看了一眼。
只一眼，他整个人都呆住了。
只见脚下，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绿色海洋，郁郁葱葱的原始密林，一直延伸到视线的尽头。
在这片壮阔的景象面前，个人的渺小与脆弱，被无限放大。
“看到了吗？”
蓝武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一股冰冷的质感。
“这片土地，未来，就是你的封国。”
“这里，比你那京城里的赵王府，大了何止万倍。这里的财富，也远非你那些铺子里的蝇头小利可比。”
“但是，这里没有歌舞，没有美酒，更没有让你予取予求的奴仆。”
“这里有的，只是茹毛饮血的土人，是能要人命的毒虫瘴气，是随时可能从林子里射出来的毒箭！”
蓝武转过身，直视着朱高燧。
“衡王朱允炆，你的堂兄，就死在了这里。”
“他为什么会死？”
“不是因为土人有多强大，而是因为他太弱了！弱到连自己的王府都守不住！”
“殿下，你觉得，你比他强多少？”
这番话，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朱高燧的头上。
他脸上的恐惧，渐渐被一种更深层次的惊惶所取代。
是啊。
朱允炆都在这里十几年了，最后还是被弄死了，现在换成了自己。
他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自己可是一个除了吃喝玩乐什么都不会的纨绔亲王，又能有什么好下场？
他忽然明白了。
父皇把他扔到这里来，不是让他来享福的。
蓝武带他上天，也不是为了陪他玩的。
这是在给他上课。
一堂，用生命做赌注的课。
“在这里，弱小，就是原罪。”蓝武的声音还在继续，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砸在朱高燧的心上。
“你若是还抱着在京城当王爷的心思，不出三年，你的脑袋，也有可能被土人砍下来，当成夜壶！”
“到那时，你丢的，不只是你自己的命，还有父皇的脸，还有大明皇室的尊严！”
朱高燧的身体不再发抖了。
他死死地抓着缆绳，看着下方那片既代表着财富又代表着死亡的丛林，一言不发。
蓝武没有再多说。
有些话，点到为止。
能不能想明白，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热气球在风的推动下，速度极快，不到半个时辰，便已经深入密林腹地二十余里。
“公爷，有发现！”
吊篮里负责了望的亲卫，忽然指着东南方向，压低了声音喊道。
蓝武举起手中的千里镜，朝着那个方向望去。
只见数里之外的密林之中，升起了一缕若有若无的炊烟。
在这样一片原始丛林里，炊烟，就代表着人迹。
“打旗号！”
蓝武立刻下令。
一名信号兵迅速挥动着手中的令旗，向后方的地面部队，传达着指令。
“命陈安，率仆从军，向东南方向合围！”
“告诉他，我只要结果，不要过程！”
命令下达。
蓝武再次挥动令旗。
“命所有热气球，以此为中心，扇形散开，搜索前进！”
“找到他们的主部落！找到他们的老巢！”
在这片丛林里，跟土人玩捉迷藏，是最愚蠢的行为。
大明军队的优势，在于集团作战和强大的火力。
只要能找到对方的主力，找到他们的部落所在，那接下来的，就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杀。
这也是热气球，最大的用处。
随着蓝武的命令，天空中那上百个巨大的热气球，开始缓缓散开，像一群盘旋在天空的秃鹫，用冰冷的目光，搜索着地面上的一切。
一场针对这片密林深处土人部落的立体式绞杀，就此展开。
蓝武放下令旗，再次举起了千里镜。
他的视线，越过了那缕炊烟，向着更深，更远的地方探去。
土人的部落，一定就在这附近。
他不着急，很有耐心地搜索着，不放过任何一处可疑的细节。
很快，一片规模颇大的林中空地，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空地之上，搭建着数百个简陋的茅草屋，无数土人正在其间活动。
找到了。
蓝武的脸上，顿时就露出一丝冷酷的笑意。
他一挥手，身后的传令兵立马就开始朝着身后跟着的仆从军传令，让他们向这个方向悄然靠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