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树荫里,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女保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顾峰。
见这个醉醺醺的男人在河边大声喧哗,正准备上前拦住,却突然顿住了脚步。
一个穿着牛仔短裤的短发少女从树后走了出来,手里还攥着半瓶没喝完的绿茶。
少女对着两个保镖笑着摆了摆手,示意她们不要上前。
她靠在树干上,看着不远处那个又笑又絮叨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
顾峰丝毫没察觉身后的目光,他又对着手机傻乐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把手机揣回口袋,脚步依旧踉跄。
晚风掀起他的衣角,护城河的波光映着他的背影,在夜色里拉得很长很长。
晚风越吹越凉,顾峰却只觉得酒劲往上涌,脑袋重得像灌了铅,脚步虚浮得几乎站不稳。
车里汤琪的歌声又在耳边盘旋,那旋律像根无形的线,牵着他的思绪飘得老远,说不定,说不定哪天就遇上了呢?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顾峰的心里就又酸又胀,既因这渺茫的期待而开心,又因岁月的阻隔而难过,两种情绪搅在一起,堵得他胸口发闷。
“顾洛就是我儿子!”他突然对着河面大声喊,像是在跟看不见的人争辩:“谁说没有血缘关系就不是儿子了?他就是我亲儿子!”
空旷的河岸把他的声音传出去老远,又被晚风揉碎了飘回来。
顾峰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根本停不下来,他扶着石栏,身子晃悠着,嘴里不停地嘟囔:“我跟你们说啊,我儿子可乖可孝顺了.....放学回家就给妹妹做饭,辅导作业,比我小时候强一百倍。”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脸上满是骄傲,可眼角却悄悄泛起了红。
他就这样借着酒劲宣泄着,把这些年独自养孩子的辛苦、看到孩子懂事的幸福、担心秘密被戳破的恐惧,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小蔓身子弱,我天天担心她......顾洛这孩子太懂事,懂事得让人心疼......”
“.......”
只是奇怪的是,这僻静的河岸边除了顾峰,就只有不远处一个穿着黑色长裙的女人。
她背对着顾峰,静静地站在石栏旁,望着波光粼粼的河面,身姿挺拔得像一株临水的柳树。
女人脚边放着一个银色的行李箱,轮子上还沾着些许灰尘,不知是刚下飞机,还是正准备去机场登机。
见到唯一的听众,顾峰踉跄着走过去,对着女人的背影又开始絮叨。
只是女人始终没有回头,只是静静地听着,长发被晚风拂起,在夜色里划出一道柔和的弧线。
顾峰说得起劲,到最后嗓子都哑了,也终于觉得累了。
他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抖了半天掏出一根烟叼在嘴里,伸手去摸打火机,却摸了个空,想必是刚才在饭店被人顺走了。
脑子一热,顾峰也没多想,晃悠着走到女人身后,乐呵呵地说:“兄弟,借个火,谢谢啊。”
女人闻言,身体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后缓缓转过了脸。
她的动作很慢,像是在配合顾峰昏沉的视线。
借着远处路灯的光,顾峰看到女人从精致的手包里掏出一个银色的打火机,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按,“咔哒”一声,淡蓝色的火焰瞬间冒了出来,微微照亮了她的脸庞。
那是一张美得惊心动魄的脸,五官精致得如同上帝精心雕琢的艺术品,只是眉眼间覆着一层淡淡的冰霜,透着生人勿近的冷意。
顾峰的呼吸猛地一滞,举着烟的手僵在半空,整个人都愣住了。
记忆里那个温柔浅笑的小女孩身影,与眼前这张成熟冷艳的脸庞重叠又分离,模糊得让他抓不住。
可这双眼眸深处的轮廓,那微微抿起的唇形,又有着一种刻在骨子里的熟悉感。
顾峰的喉咙动了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那里,费了好大的劲,才从沙哑的嗓子里挤出两个字:
“阿凉?”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