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时局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温浅还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
空间由四块望不到顶的深蓝墙壁构成，光滑如镜，几乎没有接缝，似是由一笔直接浇筑构成。
细看那墙壁上隐有浅蓝光点，流光并非静止，而是沿着某种既定的轨迹缓缓脉动，似在呼吸，又像某种监视的视线。
靠近时，能听见极细微的嗡鸣，像有亿万个系统在墙壁深处运作，精密且冰冷，抬头望去，穹顶隐没在幽蓝与黑暗的交界，没有尽头。
说实话挺符合时局的风格。
“装潢有点像精神监狱啊……”温浅下意识喃喃，声音撞击在尽头的墙壁上立刻没了声息，仿佛被吞没一般。
无人回应，她才想起来，系统在她完成上个小世界刚出来的时候就被逮捕了。
虽然大多数时候都很烦，而且帮不上什么忙，可相处这么久了，她也知道系统被设定出来就是全身心向着主神系统的。
系统是正常的。
有问题的是她。
“维调员编号002，温浅。”
“请向前。”
空旷的上空盘旋回荡着冰冷的机械音，温浅面无表情踏上台阶。
一直往上，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一间形似圆柱的房间，靠近墙壁的位置围了一圈光点，那光点每隔几米便站的更高，最前方的光点和天穹重合，叫人难以看清。
中心被他们团团围住，空出一片圆形区域。
是精神体。
每个精神体前都摆了张审判桌一样的东西，温浅大致扫了过去，居然在某张桌子后，发现了一个令她再熟悉不过的精神体。
自最上方传来一道宣判。
她本不该知道是从哪发出的声音，可是现在……
“维调员编号002，你已经违反时空管理法则第三条和第一百六十二条，严重违反角色本身性格，使小世界处于无序无监管的区域。”
“经时空剧情管理局商讨，现判决你……”
“等一等。”温浅打断：“既然我同时违背了两条规则，其中有一是让小世界监控失效，那你们怎么知道角色性格有没有ooc。”
说完这句话，她能清晰的感觉到空气停滞了一瞬。
“自有方法。”天穹之上，那个冰冷的机械音又道：“别以为强词夺理就能逃脱制裁。”
“只是想要个理由。”温浅不咸不淡的说：“还是说……主神系统想给人定罪，随便找几个借口就行？”
她已经猜到这个声音的身份。
“没有理由。”
无论内容听起来有多强硬，主神系统的声音都是扁平且无起伏的。
“编号002，”它说：“对一个即将消逝的精神体来说，不需要理由。”
“这就判我死刑了？既然这样，干嘛大费周章的让我来这里。”
温浅理了理黑色衬衫上的褶皱，带着浅笑的双眸环视一圈，这里，不管是维调员还是系统，所有人都以精神体的状态出现。
而她以人类的姿态站在中心，像一个异类。
更让她觉得欣喜的是，自己对新形象接受良好。
“还是建议您别这么做为好，”温浅笑眯眯的说：“既然都知道我可以影响各位对世界的观测，怎会想不到……”
“从一开始起，我就把这里的数据流反向投放了呢。”
乌发垂在身后，她指了指自己雪白的脖颈，露出一个放肆的笑。
“只要我的精神力有消的迹象，这里发生的画面就会被投送到所有维调员脑中。”
“大家为了今天的局面付出那么多，要是再因为这点小事让所有小世界崩溃，那多得不偿失呀，是吧？”
鸦雀无声。
虚幻的日光透过湛蓝纹壁洒下来，上空也无一丝动静。
“干嘛把气氛搞得这么紧张，我要的仅仅是一个理由，”她说：“时空管理法则第一条，规则至上。”
“各位既然把规则看的如此重要，不会不认吧？”
漫长……也不算太漫长的静默后，终于响起了一声：
“可以。”
“编号002，你破坏的两条规则——”
温浅站在最底层，却能清晰感知从上方传来的冰冷视线。
那并非人类的注视，倒像是被某种仪器扫描一样。
“能作为证据的东西，就在这里。”
下一秒，左侧的一个精神体向中心缓缓移动，被推到了和温浅同一直线上。
俩人站位一高一低，不过，温浅不用看，也知道这个所谓的‘证据’是谁。
它就是那个令她感到万分熟悉的精神体。
或许就算清除所有记忆，再见面时依旧会有在哪里见过的，恍若隔世之感。
“统啊。”温浅笑了：“你这是招了吗？”
系统：“……”
“还用我招吗！宿主！”系统说：“它们读取我的数据就什么都明白啦！”
总算再见宿主明媚的笑，它也不知道为什么，之前预设的所有情况全部忘却，机械脑袋里就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想跟宿主抱怨离开她这几天所经受‘惨无人道’的经历。
这大概就是人类说的‘委屈’吧。
“系统420，”主神系统的语气依旧冰冷：“请再次阐述维调员002在小世界中违反的规则。”
“我、我没什么好说！”系统急的光点上都要冒汗了，“而且你们不是都看见上个世界的数据了吗？？”
“……哼。”
一声不合时宜的轻笑。
系统：“……宿主，您开玩笑也注意下场合。”
“统子，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浅顿了顿，“算了，你就这样挺好。”
“……”统子无语。
“你认为，”温浅说：“如果它们真的能‘读取你在上个小世界里的数据’，那干嘛还要让你来当这个‘证据’呢？”
“直接放一段你数据里的影像不就好了？”
“更何况……”她说：“上个小世界都被我隔绝起来了，你也曾试图召唤过主神系统，它迟迟没有回应，难道还不够说明问题吗。”
“还是你觉得你亲爱的宿主大人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系统呆呆的听她说话，感觉cpU运转过快，却仍跟不上宿主思路。
“它触及不到。”温浅一撩头发，露出一个嚣张至极的笑：“否则，它就接替你对付我了。”
“你，以及你在上个小世界的数据，”她说：“就算从那出来，也无法被任何人观测，无法被读取。”
“维调员002号，”长篇大论被上方机械音强硬打断：“根据你这段话，我可以将其认定为，你承认破坏违反时空管理法则第三条……”
“似乎我从一开始就没否认吧？不过，只这一条可不够定我消亡之刑，剩下的一条，您想如何证明呢？”
温浅微微后仰，抬头望向穹顶那一小抹虚幻的光。
“嗯？”
“亲爱的……主神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