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江宁的话,孙宣和在场士绅全都愣在当场,原本求见江宁,只是想表个态,说自己奉公守法,货卖光了可能要关门,求江宁别趁机找茬,在收拾他们了。
却没料到竟能半价买到朝廷抄没的货物粮食还有商铺,这惊喜来得太突然了,孙宣等人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江宁瞧着他们发愣,笑着说道:“怎么?
半价还绝对贵吗?
要是嫌贵,本侯也没办法了,总不能白送吧?”
孙宣等人这才回过神,满脸兴奋地拱手道:“多谢侯爷!
侯爷肯半价出售,草民们感激不尽,怎敢嫌贵?
只是……只是草民们手里现银不多,不知方才说的借贷,能借多少?
利息多少?”
江宁笑着说道:“能借多少,得看你们名下产业值多少了,若是产业值一百万两,至少能从皇家银行借八十万两,年利一分,这是朝廷给的优惠政策。”
众人听得心头发热,平日里在徐州或江南借贷,不仅借得少,年利至少两分起步,利息还高得吓人,朝廷这政策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他们赶忙再次跪地谢恩。
江宁随即让赵枫去请郭允厚过来办贷款业务,毕竟大明皇家银行是户部操办的,他不好直接插手。
赵枫领命匆匆离开,找到郭允厚时,老郭正忙着清点财物,一听要去办办理借贷,顿时黑了脸,对赵枫道:“侯爷这是胡闹!
借贷还得出本钱,老夫如今干的是无本买卖!
让他有空自己去,老夫没那闲工夫!”
赵枫不为所动,笑着说道:“郭老大人,侯爷说了,您要是不愿意去,卑职就不用跟您客气了。”
“你想怎么着?”
郭允厚正疑惑,就见两名锦衣卫上前架住了他。
赵枫笑道:“郭老大人,侯爷说您要是不愿意去,就请卑职把您架过去。”
说罢,带着人架起郭允厚就往总兵府跑。
郭允厚急得直喊:“放下老夫!
刚才的账还没算完呢!
那可是几十万两银子,不是几十两!出了差错,老夫跟你们拼了!”
赵枫等人充耳不闻,一路狂奔到总兵府外。
江宁瞧着郭允厚狼狈的模样,笑道:“老郭,赶紧帮这些徐州士绅办贷款,银子先从抄没的里头划,回头让皇家银行给你补上。”
郭允厚黑着脸,嘟囔道:“这点小事也值得劳动老夫,就算拉条狗来都能干!
老夫正忙着干无本买卖呢,刚抄了几十万……”
见他又犯老毛病,江宁脸一沉:“老郭,你要是不想干,本侯立马让人把你送回京城,让陛下重新派人过来。”
郭允厚闻言,赶忙陪笑道:“老夫跟您开玩笑呢!侯爷您也真是的,这么大人了,咋不经逗呢?
老夫这就办!”
说罢扬声道:“要办贷款的,都排队,一个一个来!”
孙宣等人顿时激动地排起了队。
解决了士绅的事,江宁转向那几百名百姓,走到一位老者面前,笑着问道:“老人家,你们找本侯,是不是也遇到难处了?
是不是家里没粮了?
要是没有,本侯让人送些给你们。”
老者连忙摇头:“多谢侯爷好意,草民家里还有些口粮。
今日斗胆求见侯爷,是为了草民们的活路。”
江宁眉头微皱说道:“老人家,您细说。”
老者道:“草民叫赵四,是徐州人,靠种田过活,可家里没地,种的是刘妙良刘老爷的田。
身后不少人和草民一样是佃户,还有些在各家老爷的作坊、庄园里做工。
前段时间,各家老爷传话,说种田的今年田租要涨两成,说是给朝廷交赋税。
作坊里做工的,月钱要减半,也说是给朝廷缴税。”
他叹了口气,接着说:“给朝廷缴税本是应当,草民们都是大明子民,可日子实在难啊!
种着老爷们的田,要交七成田租,还得承担全额赋税和徭役,一年到头刨去这些,最多能落下两成粮食,要是这两成也得给朝廷,草民们就活不下去了!
作坊里做工的乡亲们,每天干八个时辰,起早贪黑,工钱最多三十到三十五文,而且还要扣掉伙食费,要是再减半,一家老小都得饿死!
求侯爷给草民们留条活路!”
赵四话音刚落,身后百姓全跪了下来,连连磕头。
江宁看着这群淳朴的百姓,心里像被针扎了,他们都到这地步了,还惦记着给朝廷缴税,却没有提出质疑,此时江宁对徐州士绅的杀心又重了几分。
他清了清嗓子,朗声道:“诸位父老乡亲,朝廷有律法,就算要加赋税,也得经朝堂和陛下同意,还得结合各地实情定数目,绝不可能断了百姓活路!
之前说要加两成田租、减半工钱的,全是心怀不轨之徒们的造谣,大家不要信!”
如今北方、西南各省收税,全按太祖爷定下的规矩来,三十税一,遇着灾情还会酌情减免。
就算租种别人的田,田租最高只能收三成,敢超三成就是犯法,要吃官司的!
要是地主私自加租,佃户可以去衙门告,朝廷自会主持公道。”
他顿了顿,又道:“诸位想必知道辽饷案吧?
就是因为地方官府和地主士绅私自征钱粮,被陛下知道后,陛下龙颜大怒才下旨彻查,从去年一直到今年本侯离京之时,朝廷就杀了上万人,全是因为他们私自加征赋税!
至于作坊做工的乡亲,也不用担心,过不了多久作坊就会正常经营,你们可以接着做工。”
就在这时,赵四颤声问道:“大人,您说的是真的?”
江宁笑道:“本侯是朝廷钦差,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代表朝廷,岂能说假话?
要是说了谎,你们尽管拿着《太祖大诰》去京城告我。
大明北方百姓能享的待遇政策,你们一样能享受到。
从今日起,谁敢私自加租、克扣工钱,你们尽管去衙门报官,官府要是不管,你们就带着《太祖大诰》去京城找陛下告御状,陛下一定会为你们做主!”
众人听得眼睛发亮,赵四激动地问:“大人说的《大诰》,可是太祖洪武爷给百姓发的那个?
百姓有冤屈、官府不管,就能拿着去京城敲登闻鼓告御状?”
江宁点头:“正是。
去年陛下已昭告天下,恢复《大诰》了,还有百姓头顶《大诰》进京告御状的,陛下也是亲自审理的,那些欺压百姓的贪官污吏,全被陛下下旨斩了。”
赵四听的老泪纵横,哽咽道:“没想到啊,有生之年还能再见朝廷用《大诰》!
苍天有眼!
陛下圣明!
终于有人为咱穷苦百姓做主了!”
趁这功夫,江宁又赶忙向百姓们宣传朝廷新政:“诸位大多没有自己的地,租地主的田,除了高额田租,还得担赋税徭役,灾年也得交租。
但如今朝廷有新政策:你们可以带着户籍名册去官府买地,没银子的可以跟官府说明实情,官府照样把地卖给你们。
至于欠的银子可以分三年、五年或十年归还,用粮食抵,有银子也可以直接给。
等还清买地钱,朝廷就把地契发给你们,而且在这期间一样能享朝廷政策,遇着灾荒,赋税全免,连租金都不用交,朝廷全都认下!”
百姓们顿时欢呼起来:“大明万岁!
陛下万岁!”
江宁却注意到,还有几百人里有部分神情落寞,便笑着问:“刚才听赵大爷说,你们当中有不少人在作坊做工,每天工钱三十到三十五文,干八个时辰,是这样吗?”
赵四闻言,赶忙看向身旁的一名少年。
这时一名穿粗布短衫的少年上前道:“回大人,是这样的,而且除了扣除伙食费,还经常被管事们克扣工钱。”
江宁闻言道:“诸位可知道大明皇家商会?”
一提这名字,众人眼神都亮了,少年也是激动的说道:“大人说的的大皇家商会,草民们知道,可惜之前来徐州开作坊,后来不知怎么的,没开成。
不然我们肯定去那做工,听说那儿工钱高,还管饭,生病了都给工钱呢!”
江宁点头笑着说道:“大明皇家商会在北方、西南各省,甚至塞外蒙古都开了作坊,男子做工一天至少五十文,管两顿饭,只干四个时辰,就算加班最多加一个时辰,还得付双倍工钱。
克扣工钱是绝对不允许的,朝廷去年还成立了大明工商总会,专门保障作坊工人的权益,遇着不公,直接找工商总局,他们会给工人们做主。”
听着江宁细数北方、西南各省作坊工人的福利待遇,在场的工人们眼里全是羡慕之色,这样的日子,他们连做梦都不敢想。
如今亲耳听到钦差说北方乡亲早已享受到了,他们如何能不羡慕。
那名穿粗布短衫的少年再也按捺不住,声音发颤地问道:“大人,我们……我们也能享受到吗?”
江宁笑着点头:“自然能。
你们都是大明子民,朝廷向来一视同仁。
从前你们受无良地主士绅剥削,没能过上该过的好日子,如今本侯代表朝廷把他们法办了,往后这些待遇,都是你们应得的。”
少年红了眼眶,哽咽道:“要是早有这规矩,我工钱能多些,爹娘治病的钱就够了,也不会……也不会早早走了。
从前总以为是自己不够卖力,恨不得拼了命干十二个时辰,到头来还是没钱救命……”
身后众人闻言,无不红了眼眶。
他们这些没地的人,要么佃地主的田,要么进作坊做工,日子过得猪狗不如,谁身上没几件辛酸事?
少年的话,字字都戳在他们心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