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沉默在室内蔓延,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
张大山眉头紧蹙,眼神中满是疑惑,率先打破寂静:“教主认为这只是小问题?”
“可是~~~”
他欲言又止,脸上写满了为难之色,双手无意识地攥紧衣角,嘴唇翕动几下,却始终找不到合适的措辞来解释。
在他看来,这个问题极为严重,是关乎圣教生死存亡的大事,容不得半点轻视。
可。
李自成与肖青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张大山的话在他们听来,似乎有些夸大其词,但这些潜在的危机又确实不容忽视。
李自成微微颔首,斟酌着字句缓缓说道:“教主,张将军虽然,虽然有些言过其实,但这些问题着实不能不重视。”
杨奇伟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轻轻摇了摇头。
他优雅地将右手搭在古朴的桌面上,食指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发出“哒哒”的声响,仿佛在弹奏一曲无声的乐章:“你们想过没有,为什么宗族这样的团体能千年不衰,皇朝对宗族痛恨不以,时常进行拆分,但百姓却偏之爱之。”
“为什么皇朝对教派痛恨不已,严令禁止各种教派团体的产生,百姓同样偏之爱之,滋养了数之不尽的教派。”
这一连串发人深省的问题,如同一颗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三人心中激起层层涟漪。
张大山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茫然,嘴唇微微颤抖,却不知该如何作答。
三人微微垂首,眉头紧锁,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地响着,仿佛在催促着他们。
随着思考的深入,三人的眉头越皱越紧,眼神中满是困惑,总感觉离真相差了那么一点,却又始终抓不住那关键的线索。
“咚咚~~”
挂在墙上的钟表突然发出清脆的声响,如同一声惊雷,将沉浸在思索中的三人惊醒。
张大山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钟表,又小心翼翼地看向杨奇伟,声音中带着一丝不确定:“是因为利益?”
“宗族是束缚,但何尝不是保护。正是有了宗族的保护,他们才能活得更加滋润。”
张大山一边说着,思绪仿佛突然被打开了闸门,话语变得越来越顺畅,眼神也愈发明亮,“而没有宗族保护的普通百姓,则受到了教派的吸引。”
“是了,是利益。”
他若有所思,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宗族也好,教派也好,普通人加入其中,都是为了利。”
“哪怕宗族和教派同样存在压迫,存在剥削,可相比外面的,相比皇朝的剥削,宗族与教派反倒是更有良心。”
“正如同各地的土地兼并,但真的只是世家大族,豪绅地主强买强卖吗?”
“主动投献将土地赠予世家大族,地主豪绅,以躲避朝廷赋税的普通百姓,还少吗?”
“正是因为皇朝之恶,普通百姓无法抵挡,才不得不依附于宗族,依附于教派。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在皇朝的压迫剥削下生活的更好。”
“这正是教主曾经说过的,唯有组织能对抗组织。”
说到这里,张大山像是突然被一道闪电击中,猛地站起身来,一声惊呼脱口而出:“啊~~~”
他满脸懊悔,狠狠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又重重地跺脚:“糊涂,真是糊涂了。”
李自成和肖青还沉浸在张大山的话语中,思索着其中的深意。
见他如此激动,两人赶忙站起身来,脸上满是关切。
李自成伸手拉住张大山的胳膊,焦急地劝道:“张将军,莫要冲动,莫要冲动,这是怎么了。”
肖青也在一旁附和:“张将军,使不得,使不得呀。”
两人的劝阻声将张大山从懊悔中惊醒。
他满脸感激地看着笑盈盈的杨奇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重重地叩首:“多谢教主点醒,否则我就犯下了大错啊。”
李自成和肖青面面相觑,眼中满是疑惑,完全不明白张大山为何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
他们回想着张大山刚刚说的话,脑海中一片混乱,只能咽了口唾沫,眼神在杨奇伟和张大山之间来回打转。
杨奇伟依旧保持着温和的笑容,语气温和地说道:“起来吧。你这次,确实犯了一个大错。但这个错,犯得好啊。能想到这些问题,你当真是进步了,进步极大。”
张大山从地上爬起来,脸上还带着一丝惭愧,叹息道:“还是教主看得明白,看得透彻,我~~~”
说着,他惭愧地低下了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李自成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迫不及待地问道:“张将军,你到底想明白了什么,怎么,怎么这么激动。我被你这说的啊,脑子一片混乱。”
张大山又是一声长叹,缓缓摇头:“我此前不是说过,宗族与教派的争斗,很有可能成为圣教毁灭的根源。”
李自成和肖青连忙点头,这个问题,他们自然记得清清楚楚。
李自成认真地分析道:“这个说法并没有错,宗族与教派的争斗,确实是一个不稳定的因素,有可能给圣教内部带来纷乱。”
张大山却再次摇头,眼神坚定而又带着一丝懊悔:“这话并没有错,但却并不是根本。根本是普通百姓需要依靠宗族,以及教派来对抗皇朝之恶。”
“是因为皇朝比宗族和教派更恶,他们不得不联手才能活下去。”
“我此前想到了宗族与教派的争斗,却忘了百姓为什么要偏向宗族,偏向教派。这是我的重大失误。”
“若是按照我原本的思路,应当会请求教主打压宗族,打压教派,以此稳定圣教疆域内的统治。但现在教主一席话,却是点醒了我。”
“历朝历代,多少皇帝都在拆分宗族,拆分百姓之家,不让百姓兄弟父子同居。”
“但这些政策只能有一时之用。”
“打压宗族和教派,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
“问题的核心是让百姓有活路,哪怕离开了宗族,离开了教派,依旧能在这个社会生存。唯有切实保障每一个普通百姓的利益,他们才会主动放弃宗族与教派,并真切理解人民当家作主的含义。”
李自成与肖青恍然大悟,眼中满是敬佩。
原来张大山之前的看法,只是看到了表象,而教主却一眼看透了问题的本质!
想到这里,两人看向杨奇伟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敬畏与崇拜。
肖青激动得满脸通红,忍不住感叹道:“还得是教主看得明白,看得透彻。否则就算现在拆散了宗族,分解了教派,可只要百姓还认为外面有更大的恶,宗族与教派便斩不断。”
“我想到了,教主允许各地创建工会,不正是为了瓦解宗族与教派。”
“工会的存在,本质上就是普通百姓与普通百姓的联合。这些联合,打破了宗族的血脉联系,以及教派的精神联系。”
“教主是早有防备,早有预料啊。”
说到激动处,他忍不住连连拍打椅子扶手,情绪久久不能平静。
张大山和李自成先是一愣,随即也反应了过来,眼中满是恍然大悟后的惊喜。
可不就是这样吗!
张大山又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急切地说道:“教主英明神武,只是~~~只是这个问题依旧没有完全解决,各地的风俗习惯,民族信仰差别,依旧是极为棘手的问题。”
“若是不能解决,随着圣教疆域的扩大,只怕隐患重重。”
杨奇伟笑着站起身来,眼神中带着一丝狡黠。
他故意眨了眨眼,那模样好似炫耀宝贝的孩子,唇角高高扬起:“这个问题啊,已经解决了。”
说罢,他迈着从容的步伐走向后方的书柜。
三人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震惊与欢喜。
竟然连这个问题,教主也早就有了周全的解决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