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忙忙碌碌的过去了,好在现在家里下人多,还有唐妗霜充当管家,并不用孟晚和宋亭舟多费心。
第二天一早,陈照磨果然带着他姐姐上了门,那女人一改之前嚣张的姿态,卑躬屈膝的奉承宋亭舟。
“大人,民妇大字不识一个,真不知您就是新上任的同知大人。”她恭维着宋亭舟,还不忘和孟晚致歉,“孟夫郎,实在是对不住,我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您,还望您别往心里去。”可能是陈照磨刻意叮嘱过,这句话不知道她在家练了几遍,说出来比顺口溜还顺,但心里却未必是服气的。
这种小角色,孟晚多理她一下都是浪费时间。看也没看她一眼,孟晚理了理浅薄的青色外衫,对宋亭舟说:“牙行找了几个铺子,我过去看看哪家合适。”
“把雪生也带去跟着。”宋亭舟叮嘱一句,将送他到门口才继续返回,无视陈照磨姐姐僵硬的脸色,对陈照磨说:“我到衙门看过你书写的文书卷宗,还算恪尽职守。此次可饶你一回,但下次若再不约束好家人,我定不会轻饶!”
陈照磨大喜过望,“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他拉着姐姐拜谢宋亭舟,这会儿天还早,一会儿宋亭舟还要去衙门上值,便放他们二人离开。
“听闻你家境困难,这些东西我家不缺,都拎回去吧。”宋亭舟指着桌上陈照磨带来的糕点果子。言语中并没有太多波动,他只是在陈述事实。
孟晚为人谨慎,过口的东西大多数时候都要亲近的人做的,家里的厨娘也是找的家世清白有家有口跑不掉的。胆敢为乱,就地便一锅端了。
陈照磨拿来的果子他家不缺,更没什么必要收。
陈照磨拎着点心带着姐姐离开宋家,路过门房的时候见秋色在其中吃茶,他心思动了动,将手里的点心果子递了过去。
“小哥,那天多谢你的提点,这几包果子你留着做茶点用。”
陈照磨家境困难一说是对比上官,能在府衙上值的,实际家里并没有他人想象中那么艰难。他上门到宋家,糕点水果不是买的最好的,也是能拿得出手的。
秋色接过东西,藏到门房最底下的矮柜里,“好说好说,陈照磨慢走。”
送走陈照磨姐弟,他一转身便看见一抹朱颜就站在他身后,将他吓了一大跳,“小朱颜,你来前院干什么?”
“啊?哦,唐管事说要你带桂诚桂谦他们,将昨日租借的桌椅都还回去。”
家里丫鬟小厮的名字都是孟晚起的,这八个在西梧买来的年岁没人超过十五岁,女孩都是朱字打头,男孩都是桂字打头。
“成,我这就去叫他们。”秋色眸光一闪,说完又叫住快要离开的朱颜,“刚才我过去送送陈照磨,毕竟也是咱们大人手底下的小官,不好怠慢。”
朱颜客气的说:“知道了秋色哥。”
传完了信儿,朱颜快步往后宅走去,过了二进的小门后倚在墙边抚了抚自己胸口。神色间颇为纠结。
夫郎和大人对他们这些下人极好,从来没有呵斥打骂过。更不说老夫人了,见她们年纪小,许多活能自己做就不叫他们。
宋家人待人亲厚,却也不是没规矩的。特别是她们夫郎,能笑着将人吓哭。
不管怎么说,背着主家偷偷收礼都是不对,可秋色和黄叶都是跟着宋家的老人。她若是说出去,以后在宅子里做事,秋色会不会故意为难她?
到底要不要告诉夫郎?
孟晚尚不知朱颜在家中纠结,便是来了西梧,和那些官夫人打交道也只是顺带。他还有许多重要的事情需要忙碌,并不比宋亭舟清闲多少。
“青杏,你看看这间行不行。”孟晚先带青杏看合适的医馆,这次他就只帮忙找房子了,租金方面苗家说要自己解决。
苗家在赫山的口碑不错,不乱用药,看诊便宜买药也不贵,最重要的是医术又好。
三年间他们是攒了些银钱的,但苗家这一家子穷苦日子过多了,本身又不是大手大脚的人。看着面前宽敞的铺子,青杏颇为腼腆的说:“夫郎,这个有点大了,再小一些也可以的。”
“还有几间,那我们在看看。”孟晚很好说话,转头对牙子说:“去下一家吧。”
第二家大小适中,距离苗家的新家也很近,青杏很快和牙子敲定下来。
苗家的新房修整妥当,青杏一家前两天就已经搬了过去。
阿砚前些日子一直和白薇玩,他们家搬走了,阿砚还感性的小哭了一场,后来知道两家还是在一条巷子,才破涕为笑。
不过他现在又有新的玩伴了。杜夫郎从孟晚介绍的牙子手里买了套宅子,就在巷子西面,中间隔了条街道的另一个巷子,走几步就到了。
“昨天你家席面上那道松仁月饼不错,我娘爱吃,是在外面点心铺子买的,还是你家里厨子做的?”
孟晚昨日带常金花去杜通判家做客吃席,他家没有大办,来的乡绅商贾比西梧官场的官员还多。
乡绅还端着些,商贾可都是人精,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攀扯官员的机会,厚着脸皮贴上来送礼。杜夫郎今天一早就带着儿子躲到宋家来了。
“是我家厨娘做的,松仁都是带来岭南的,既然老夫人爱吃,明儿我让厨娘再做些给你送来。”
孟晚摸着下巴,“还是别送来了,你问问她方不方便教别人,要是方便的话,我哪天有空了去你家学学。”
“这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你只管去就是了。”
杜夫郎眉眼间带着些羡慕,“你和你婆母关系真好,我看得出来,她也是真心心疼你的。”
“我见杜老夫人也很和蔼啊?”孟晚把玩自己的双鱼玉佩玩,随口说道。
杜夫郎苦笑一声,“我家你不知道,我这么多年只得了一个康儿,我婆母和夫君都想着开枝散叶。”
哥儿有孕不易,一生也就有一子,且年龄越大越不可能有。杜夫郎今年已经三十二了,家里两个侍妾生的都是女儿,杜夫郎的婆母还是更想他再生个儿子。
孟晚很想说:理她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太太作甚?到底两人没熟到那个份上,只能干巴巴的劝了句,“康儿被你教导的很不错了,我不也只有一个阿砚吗?”
杜夫郎其实这些年也算看开了,只是看到孟晚和常金花的相处模式才勾起了烦心,“你说的也对,我们这样的哥儿,过成现在这样已经不错了,好歹还有儿子傍身。之前在你家乔迁宴给你摆脸色的小覃氏才是真的……”
他找了半天形容词,最后崩出来个,“水深火热。”
孟晚来了兴致,“哦,这话怎么说?”
“你知道城里有两家染坊吗?一家是小覃氏的娘家覃员外,一家是余家。”杜夫郎说话有种这个时代夫郎夫人们特有的腔调,不会一上来就直接说结果,而是七拐八拐说上带上前因后果。
孟晚很有耐心的说:“听说过,据说这两家都是做布匹生意发家的,如今府城里大半产业都是他们两家的。”
孟晚要办罐头厂,虽然和他们两家不沾边,但也都提前打听过了。
杜夫郎看了眼远处在和阿砚一起玩的儿子,压着声音说:“这两家一直不对付,但今年因为曾家高升了知府的缘故,余家也有意拉拢咱们这些官眷。”
商人再精明也不知道朝堂上的风云变化,所以目前覃家目前还看不透曾知府只是个踏板,只觉得女人们嫁进曾家是荣耀的,是可以打压对家的资本。
余家能做到这么大,其实也和西梧府当地的官员有走动,可惜再大也大不过知府。覃家能送女人,他们余家自然也能。可是谁都不懂,商户之女高攀官吏,也不是那么好高攀的。
曾知府和曾老夫人只得一子,早年他家刚来西梧,朝中无人,西梧无亲,处境艰难。等独子和覃家结亲后情况才好转。
他们一个是家财万贯的乡绅之女,一个是官职不高举目无亲的曾大人独子,两家当时倒也算般配。
只可惜小两口出了场意外双双亡故,只留下一个儿子,便是小覃氏的丈夫曾桁书。
曾桁书名字起得文雅,人却被失了独子的曾老夫人惯得不思进取,每日流连于青楼楚馆,只顾寻欢取乐,便是和小覃氏成了亲也不曾收敛。偏偏曾老夫人还催着小覃氏快快生子。
“……那日我从曾家门前的街道上路过,见他家似乎还请了道士和尚。”和孟晚说了半天,杜夫郎口渴难耐,自斟自酌了一盏茶水。
孟晚纳闷,“请和尚道士?做法事?”
杜夫郎笑了,“做什么法事,当然是请他们开坛布法,画符求子了?”
画符?求子?
是他想的那样吗?
孟晚脸上的震惊不是假装,对于后宅阴司他知道的还是太少了。
之后的日子杜夫郎倒是常来宋家,孟晚有时会忙,没时间作陪,常金花便陪她唠唠家常。
岭南的夏天气候奇热,今年更是热到巅峰,孟晚让她入了秋再琢磨新铺子,常金花正是无趣,杜夫郎来了也好。
孟晚天天打着伞带着唐妗霜在外奔波选址,在瓘玉局的工匠到来之前,他要把厂房建好。这样入冬的时候才能做出第一批荔枝罐头,让来年开春来的三叔带去盛京。
西梧府在怎么说也是府城,又不像雷州府辖内只有两个县。西梧府内有四县三寨,城内也不像赫山一样有许多多余的空地。
孟晚想建罐头厂,要分窑场和工厂两个部分,只会比糖坊规模更大,因此城内是不成的,还是要在城外批址建厂。
官场有人好办事,不怪那些商贾努力巴结,宋亭舟分分钟就给他批了一大块的地皮来。
剩下的事就轻车熟路了,画图、找工人修建围墙工厂。
两边同时进行,孟晚在家画图纸,让雪生跟着唐妗霜找些靠谱的工匠。唐妗霜毕竟是哥儿,不好自己在外行走,让雪生陪他正好。
都是耗时间的事情,孟晚的图纸还没画好的时候,八月十五的中秋节便已经快到了。孟晚还记得常金花喜欢吃杜家喜欢做坚果月饼的事,便提前一天空出时间去杜家,和他家的厨娘学坚果月饼怎么做。
他本身厨艺就还算不错,学起来也快,很快就掌握了窍门。
“松子、核桃、瓜子仁、花生仁、面粉、糖、油……嗯,我知道了。”孟晚撸起袖子,将鏊子里的月饼一块块夹出来,里面有一半是厨娘做的,一半是他做的。
月饼晾凉后他两样都尝了一口,“不错,味道差不多。冯婶,你尝尝?”
孟晚把自己做的月饼递给杜家厨娘,对方赞不绝口,“对,就是这个味儿,孟夫郎真是心灵手巧,我儿媳便怎么教都教不会。”她们一家都卖到了杜家,女儿儿子等都是杜家的家生子。
“冯婶,冯婶!我家姨娘的燕窝熬好了没有?”这会儿灶房里突然闯进来一个十五六岁的丫鬟,穿着一身粉衣,插着腰毫不客气的问。
冯婶连忙告饶,“月红姑娘,我这儿实在忙不开手,燕窝我马上就熬,再稍等一炷香的功夫的功夫吧。”
月红狐疑的看着孟晚,也不知道想到什么,脸上精彩纷呈,“这是何人?你就是因为他才让我们家姨娘等的?”
“月红姑娘代我向兰姨娘告罪一声,确实是夫郎交代让我教孟夫郎做月饼,已经做完了,我再交代几句,便可给兰姨娘炖上燕窝。”
杜夫郎这会儿带着康儿在杜老夫人院里,冯婶只知道杜夫郎交代这是官员家的亲眷,让恭敬着,并不知道孟晚具体身份。
她说话一直态度和善,孟晚也静立一旁没有说话。怎料这个叫月红的丫鬟不依不饶,言语破烂,“什么这个夫郎那个夫郎的,也敢到别人家来耍威风,今儿耽误了我家姨娘的燕窝,馋到了肚子里面的孩子,我看谁能开罪的起!”
到杜家上门来巴结的商贾太多,月红还以为孟晚也是其中一家,什么学做月饼是假,巴结她家的通判老爷才是真。又见孟晚容貌绮丽,身姿纤长,还以为是从哪儿找来的风流人物要走旁的路子来勾引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