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南方第三精神病院。
“快,送入抢救室!”
医院后门处,一辆担架车在医护人员急促的脚步声中疾速推进。
金属车轮碾过地砖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车上蜷缩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女孩——她枯黄的发丝如干枯的草叶般黏在额前,身着褪色的绿色外套,在白色被单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单薄。
四五名医生推着抢救床冲进抢救室大门,最后离开的医护人员转身对门口那位身着深绿色呢子大衣的女子恭敬行礼。
女子胸前的口袋上别着一支银色钢笔,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池谋士。”
他声音压得极低:
“医疗部会全力抢救令妹。”
被称为池夏的女人微微颔首,深绿色大衣的衣摆随着她转身的动作轻轻摆动。她唇角勾起一抹弧度:
“辛苦了。”
抢救室的警示灯骤然亮起,红光透过磨砂玻璃在走廊上投下光晕。
大门闭合的瞬间,池夏走向走廊尽头的等候椅,指尖轻触太阳穴,向识海中的“里世界”低声通知道:
【我已经把主人格接入抢救室了,她的精神问题很快就能稳定下来。】
脑子里顿起喧嚣,有其他人格问道:
【黑瞳制药那边情况怎么样?】
池夏从容回答道:
【阴谋家病逝,盲师失踪,陛下身死,太子爷被杀,我现在已经成为了谋士部部长,不日将接管黑瞳制药。】
脑子里传来一片欢呼,身在宋家的夏启臻率先说道:
【不错啊,看起来计划很成功。】
【不过……虽然现在黑瞳制药虽然没什么能威胁咱们的了,但高端战力损失不少,怕是会被玫瑰集团盯上武力兼并,毕竟还有这么多医疗资源和高级医师。】
池夏问道:
【主人格应该有安排吧?】
夏启臻答复道:
【自然,我先让宋珺代表宋家向黑瞳制药发出合作,用百年治疗世家的底蕴稳住黑瞳制药的情况。】
【等主人格病好再商量改组黑瞳制药。】
池夏微微一笑。
一切都在主人格掌控之中。
在等待抢救的功夫,她取出兜里的钢笔,在手上把玩,思绪却慢慢飘远,回到了数周之前。
那时候许欢还活着,她潜伏在谋士部作为得力下属被培养。
直到最后一次抢救前夕,他在病房里召见了她。
推开门的瞬间,浓重的消毒水气味扑面而来。
病房内的光线冰冷,许欢靠坐在病床上,精神气虽比之前好了些许,但面色却愈发苍白虚弱,仿佛一层薄纸般的生命随时可能消散。
池夏刚要行礼,却见许欢忽然抬手,缓缓摘下了帽子。
她微微一怔,察觉到了什么缓缓挑眉,果不其然,这位老牌谋士目光沉静,语气从容,却带着一丝了然的笑意:
“并行家阁下,难为您在我的麾下,也暗中布下了一枚深棋。”
池夏站定,神色未变,只是淡淡反问:
“阴谋家是怎么看出来的?”
许欢低笑了一声,嗓音沙哑却依旧带着几分锋芒:
“我性情阴晴不定,手段偏激,常人难以揣测——可阁下却对我的路数了如指掌。”
他微微眯眼,目光深邃,像是在审视,又像是在回忆。
“旧时代的谋士,如今仍屹立于谋士之巅的……只剩我们三个,不是吗?”
许欢重新戴好帽子,神色淡然,嗓音低缓而清晰:
“至于如何分辨出是阁下……”
“预知家博弈线长,我寿数短,她向来不把我放在眼里——与我的交锋皆是正面博弈,从不设长线套路的阴棋。”
“这般高看我,非要在身边安插暗子的,除了并行家阁下,不作他想。”
池夏眉眼未动,唇角的笑意依旧温淡:
“许欢,既知自己时日无多,好好体味最后的时光不好么?何必阻我。”
许欢望着她,眼底浮起一丝浅淡的笑纹,像是拂过冬日枯枝的微风:
“谁说我要阻拦阁下?”
他轻轻摇头,嗓音里带着几分闲适的感慨:
“今日戳破这层窗户纸,不过是想与并行家叙叙旧——绝无旁的意思。”
话音未落,他忽然低低咳嗽了两声,指节抵在唇边轻压,目光却越过窗棂望向远处。
窗外的天色灰蒙蒙的,偶有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隐约传来。
他望着那片模糊的天际,声音轻得像在回忆一段久远的旧梦:
“当年我连跳三级从辉光学院毕业,初布谋盘便惊震谋士圈——次年入职黑瞳制药,更成了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首席谋士。”
“那时我以为,自己定会青史留名,辅佐太子爷横扫八方……”
“谁能想到,最终竟是这般结局。”
池夏安静地坐着,没有说话。
她出名的时间比许欢晚得多。那时的她,不过是个挣扎在底层的普通天赋者,实力平平,在至关重要的升学考试中失利,连辉光学院的门槛都摸不到。
只能站在远处,望着这群天之骄子在谋略的浪潮中翻云覆雨,满心都是艳羡。
那是许欢意气风发的少年时代,却也是她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光。
彼时的她,正深陷精神疾病的折磨与煎熬,家中尚有重病的母亲需要照料。
在这个以实力划分一切的世界里,光明势力只接纳高阶谋士,而低阶光明不仅进不去势力,连进入污染区执行任务的资格都被剥夺——招募公告上明晃晃的歧视条款刺得人眼疼:
【战争直入,混沌需面试,光明勿扰。】
底层天赋者的生存本就举步维艰,而身为底层光明的她,处境更是如坠深渊。
正规渠道找不到工作,母亲的医药费却像无底洞般吞噬着微薄的积蓄。走投无路之下,她只能混入普通人的世界谋生。
她曾在奶茶店当过奶茶小妹,却在第一天就被玫瑰交通的监察员盯上——对方以“可能妨碍普通社会运行”为由,勒令她立刻离职。
最终,为了生存,她不得不伪装成低阶战争者,混进玫瑰交通的道路施工队,当起了最底层的搬运工人。
近三十度的高温下,她裹着厚重的工作马甲,脊背被一百多斤的建材压得弯成一张拉满的弓。
工地上,真正的战争者们健步如飞,中午跟她一起吃饭的瘦弱女人甚至能轻松扛起两倍重量的材料。
而她,仅仅坚持了一天,双肩就磨破了皮,渗出的血珠渗透了粗布工装。
包工头是个满脸横肉的大胡子,他居高临下地瞪着她,唾沫星子随着粗鄙的咒骂飞溅:
“不是战争吗?搬这点破烂就喊累?就你这力气,还养什么家糊什么口?”
“晦气!招了个废物!”
他一脚踹翻脚边的建材堆:
“赶紧滚蛋!别在这儿耽误老子干活!”
那天傍晚,她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回到出租屋,厨房里熬煮草药的砂锅正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
氤氲的药香混杂着汗水的咸涩,她靠着门框,望着锅里翻腾的黑褐色药汁,眼神渐渐失焦——
那是她距离梦想最遥远,却也离现实最近的日子。
狭小的出租屋里,母亲的呻吟声断断续续地从里屋传来,与窗外嘈杂的城市噪音混作一团。
老旧的电视机屏幕闪烁着,正播放着某场谋略盛会的新闻,镜头扫过一众耀眼的光明谋士——其中那张意气风发的脸,赫然是许欢。
有时母亲精神状态稍好,便会坐在阳台的躺椅上晒太阳。
她颤巍巍地捧着手机,执意要给女儿看。
“娘……卖了地……卖了老房子……”
她含糊不清地念叨着,浑浊的眼里闪着微弱的光:
“带阿穗来大城市……就是要让阿穗……也成为这样的谋士……”
少年并行家盯着屏幕上阴谋家那张明媚自信的面孔,嘴角扯出一抹僵硬的笑意。
那时的她,怎敢奢望与这样的天之骄子并肩?
而此刻,站在病房里,早已历过千帆成为顶级谋士的并行家沉默不语,只是平静的望着许欢脸上浮现的追忆之色。
阴谋家只知她出身乡野,是谋士圈的后起之秀,却不知她跋涉过多少荆棘,才站到与昔日仰望者平视的位置,看一代天骄缠绵病榻,追忆往昔。
许欢轻描淡写地感慨着过往,见并行家始终不发一言,想起调查中关于她早年经历的零碎片段,卡顿一瞬,还是识趣地转移了话题。
大限将至,跟他一个层次谋士本来就不多,本欲向圈子里的人倾诉衷肠,却忘了彼此终究是两条路上的人。
能真正理解他意气风发与壮志未酬的,唯有另一位天才——可惜那人早已长眠于多年前的尘埃之中。
如今虽以旧日身份归来,却早已遗忘前尘,再无半分交集。
孤独与寂寥如潮水般漫上心头,许欢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这份寒意。
他无声地摩挲着指节,收敛心神,语气平静地转入正题:
“……我找并行家阁下过来,主要是想告诉你一些关于黑瞳制药的事情。”
? ?第一卷剧情快要结束了,第二卷来年1月再开了,我要休息了。写这本书压力挺大的,有脑本身不好写,走投放又偏好言情,布局流又不够爽,而且我也是第一次写,负面buff叠满了,是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让我坚持下来的。
?
我看了一下,跟我同期的女无现在要么彻底断更,要么两三天一更,只有我坚持到了第一卷结束,能坚持这么久,归功于所有忠心读者一直以来的鼓励,真的很感谢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