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冷意:“为了庆祝新生,也为了告慰那些被弗雷尔德残害的亡魂,我已经下令,明天上午十点,在中央广场公开处决弗雷尔德。”
他的目光落在张任和郑北脸上:“这出好戏的最后一幕,二位不打算留下来亲眼见证吗?”
“真的?”张任的眼睛瞬间亮了。他早就看那个弗雷尔德不顺眼,能亲眼看他被枪决,那可比什么勋章都解气。
“当然要看!必须看!”他一拍大腿,兴奋地说道。
郑北则沉默着,他端起酒杯,轻轻晃动。公开处决前任皇帝,这是在向全宇宙宣告弗雷尔德的罪行,也是在震慑那些依旧心怀旧主的人。海因里这一手,又快又狠。
“那真是太好了。”海因里笑了,脸上的疲惫似乎都消散了些许,“那么,为了斯洛帝国的崭新未来,也为了我们与星辰军区牢不可破的友谊,干杯!”
“干杯!”
气氛热烈起来。几杯酒下肚,张任的话也多了起来,跟身边的斯洛军官吹嘘着这次战斗的各种细节。
郑北则一直保持着几分清醒。他看着主座上的海因里,那个男人只是微笑着,安静地听着,偶尔举杯回应,却很少主动说话。他像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而不是这场盛宴的主人。
郑北找了个机会,凑到海因里身边,低声问道:“国师大人,恕我冒昧。弗雷尔德倒台了,帝国百废待兴,不知您对未来的治理,有何规划?”
海因里闻言,转过头,注视着郑北,那双明亮的眼睛里似乎藏着笑意。
“郑北上校,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他反问道。
“这……我只是个军人,不懂政治。”郑北谦虚道。
“不,你们的苏然司令,可不仅仅是个军人。”海因里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慢悠悠地说,“我研究过他,他是个伟大的战略家。他会怎么做?”
郑北心里咯噔一下。这个海因里,果然不简单。他竟然在研究司令?
“司令的智慧,我无法揣测。”郑北滴水不漏地回答,“我只知道,他会做出对星辰军区最有利的选择。”
“哈哈,说得好。”海因里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他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那我就告诉你我的选择吧。”
他的眼神变得异常认真:“我不会成为斯洛帝国的国王。”
郑北的瞳孔猛地一缩。
就连邻座竖着耳朵偷听的张任,都停下了吹牛,难以置信地望过来。
“什么?”张任忍不住插嘴,“为什么?这江山不是你打下来的吗?你不当谁当?”
“正因为是我打下来的,所以我才不能当。”海因里的语气平静得可怕,“郑北上校,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我以国师之名,行废立之事,已是名不正言不顺。如果我再坐上那个王座,天下人会怎么看我?他们会说我海因里,不过是另一个弗雷尔德,一个篡位者,一个野心家。”
他摇了摇头:“我想要的,不是权力,而是这个国家的长治久安。弗雷尔德家族的血脉已经断绝,我会从帝国旁支的贵族中,挑选一位品行端正、有民望、有能力的年轻人,继承王位。”
“而我,”他指了指自己,脸上露出一个堪称圣洁的微笑,“只会继续当我的国师,辅佐他,引导他,让他成为一代明君。”
张任和郑北彻底愣住了。他们脑海里闪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有这一种。这人……疯了吗?辛辛苦苦,冒着掉脑袋的风险搞政变,结果就是为了给别人做嫁衣?
“国师大人,您……”郑北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无法理解这种行为。在他和所有星辰军区军人的认知里,胜利者,就该拿走一切战利品。权力,就是最大的战利品。
“二位不必惊讶。”海因里似乎很享受他们震惊的表情,“我此生所求,唯有复仇与安邦。如今仇已报,接下来,便是安邦了。”
他重新举起酒杯:“请二位放心,也请替我转告苏然司令。无论未来谁是斯洛帝国的国王,我们与星辰军区的盟约,都将是最高国策。我们会是一个比弗雷尔德更可靠、更有价值的盟友。”
这番话说得大义凛然,无懈可击。
张任挠了挠头,他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这操作太骚了,他完全看不懂。
郑北则陷入了更深的思索。海因里的话,从逻辑上似乎说得通。一个根基不稳的篡位者,确实不如一个拥有合法性、受民众拥戴的新王来得稳固。可他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这背后,一定还有更深层的原因。
但无论如何,这场酒宴,他们是带着满腹的疑惑和震惊离开的。
回到临时基地,张任第一时间就接通了与苏然的通讯。
光幕亮起,苏然那张平静无波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司令!”张任的表情既兴奋又困惑,他竹筒倒豆子一般,将酒宴上发生的一切,特别是海因里那番惊世骇俗的“禅让”言论,一五一十地汇报了一遍。
“……那家伙说,他不想当国王,要找个贵族小子来当!你说他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我们费那么大劲帮他,结果他倒好,转手就把江山送人?”张任越说越气。
郑北站在一旁,默默补充道:“司令,海因里的理由是,他篡位得国,名不正言不顺,担心坐不稳。扶持一个有合法性的新王,他自己则隐居幕后,垂帘听政,或许是更稳妥的办法。”
听完两人的汇报,苏然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他只是静静地听着,指关节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
“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苏然忽然开口,声音很轻,“从这个角度看,海因里的想法,是正确的。”
“啊?”张任傻眼了,“司令,您也觉得他做得对?”
“他做得对,但我们不同意。”
苏然的声音陡然转冷,一股无形的压迫感透过屏幕传来,让张任和郑北瞬间挺直了腰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