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放下手中的茶盏,“深夜入宫,到底出了什么事?”
“是……是和亲的事!”
谢太后猜到沈从安深夜到访,定是与苏杳有关。
“怎么?她每日都在闹?”
沈从安声音发颤,额头紧紧贴着地面,“人倒是没闹……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快说!”
“只是姑娘今日误食了过敏之物,浑身起满红疹,脸都肿得不成样子,怕是……怕是要毁容了!”
“毁容!”
太后听到这两个字,僵直了身子,脸上的从容瞬间褪去,厉声呵斥,“沈从安,你说谁要毁容?”
“就是……那位姑娘。”
“你好大的胆子!还有七日就要和亲,你竟让她毁容!这和亲大典还怎么举行?西洲那边若是怪罪下来,你担待得起吗?”
“臣罪该万死!臣罪该万死!”
沈从安吓得浑身发抖,不停地磕头。
“是臣的不孝女不懂事,一时糊涂加害她,臣也是刚刚才查明真相。臣恳请太后娘娘恕罪,给臣一个补救的机会。”
谢太后怒极反笑,随手将茶盏摔在地上。
“脸都快毁了,怎么补救?你以为西洲王子会娶一个丑八怪吗?这桩婚事若是黄了,哀家要你沈家要满门抄斩。”
沈从安趴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
他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连忙说道:“太后娘娘息怒!臣有一计!”
“说!”
“宫里的太医都是天下顶尖的医者,不如请太医去小人府上为姑娘诊治?说不定还有转机……”
太后眼神一沉,厉声打断他,“你糊涂!太医院的人哪个不认识苏杳?
若是让他们见到这巡回的沈清宁的真面目,你我苦心布下的局,岂不是全白费了!”
沈从安这才反应过来,狠狠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臣糊涂!臣一时情急,忘了这茬!”
殿内陷入死寂,太后脸色阴晴不定,手指轻轻敲击着榻边的扶手,思索着对策。
她精心策划这场和亲,就是要借沈清宁的身份将苏杳送走,绝不能功亏一篑。
良久,太后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沉声道:“事到如今,只能冒险一试。
你立刻回府,把那个庶女悄悄送进宫来,藏在哀家的偏殿里。
对外就说她病重,需静养,暂时不见外人。”
沈从安一愣:“送进宫?这……”
太后冷冷瞥了他一眼:“怎么?你有意见?除了哀家的宫殿,哪里还能藏得住她?你只管照做,剩下的事,哀家自有安排!”
“是!臣遵旨!”
沈从安不敢再多言,连忙磕头谢恩,起身匆匆退出养心殿。
赶回尚书府时,已是三更天。
沈从安直奔苏杳的厢房,推门而入,正见苏杳昏睡在软榻上,脸色依旧红肿,呼吸却均匀平稳。
守在一旁的丫鬟连忙上前:“老爷,四小姐从傍晚就昏昏沉沉的,喊也喊不醒。”
沈从安挥了挥手,示意丫鬟和哑婆婆都退出去,独留他一人在房内。
他走到软榻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苏杳,眼神复杂。
他想去探苏杳的鼻息,手腕却在半空顿住,最终只是咬了咬牙,转身喊道:“来人!把备好的木箱抬进来!”
两个身强力壮的家丁抬着一个半人高的楠木木箱走进来。
箱子里铺着厚厚的锦被,足够容纳一个人蜷缩其中。
沈从安亲自上前,小心翼翼地将苏杳抱起。
她比想象中轻得多。
沈从安的手臂碰到她腰肢,昏睡中的苏杳,睫毛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她没睡着,可此刻正紧闭着眼,将一切听在耳里记在心里。
她猜到了沈从安的用意。
“动作轻点。”
沈从安厉声叮嘱家丁,将苏杳轻轻放进木箱,又用锦被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只留出一丝缝隙透气。
他盯着木箱,对家丁吩咐:“记住,路上谁也不许说话,更不许掀开盖子!到了宫门,就说里面是给太后娘娘送的冬衣料子,明白了吗?”
“明白!”家丁齐声应道,扛起木箱就往外走。
苏杳在木箱里蜷缩着,能清晰地感受到外面的动静。
几个巡夜的小厮看到大半夜的有人搬箱子,立刻拦住了去路。
“站住!什么人?”
沈从安沉声道:“是我,府里有要紧东西要送进宫,给太后娘娘的,耽误不得!”
守门家丁见是老爷亲自押送,不敢多问,连忙放行。
马车早已在门口等候,木箱被稳稳地放进车厢,沈从安亲自驾车,朝着皇宫的方向驶去。
车厢里一片漆黑,苏杳靠在锦被里,静静地等待与谢太后的见面。
马车驶到皇宫侧门,沈从安跳下车,对着守门的禁军统领拱手:“劳烦统领通禀,礼部沈从安,奉太后密令,送冬衣料子入宫。”
统领验过太后的令牌,挥了挥手:“进去吧,动作快些,宫门丑时就要落锁了。”
木箱再次被扛起,走进幽深的宫道。
苏杳被人抬出,安置在偏殿的软榻上。
她不敢睁眼,直到听到脚步声都退了出去。
屋子一片寂静,她才偷偷睁开眼,看到殿内陈设奢华。
以及空气中弥漫的香薰,是谢太后常用的香薰。
她心头一凛,也印证了自己此前的猜想。
没过多久,殿门被推开,太后带着两个宫人走了进来。
“起来吧,哀家知道你醒了。”
苏杳也不装了,睁开双眼,坐起身来。
谢太后居高临下地看着苏杳,眼神里满是冰冷的审视。
她的脸是真的肿了,而且遍布红疹。
“苏杳,别来无恙啊。”
太后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太后娘娘倒是好手段,竟能将当朝首辅夫人,变成待嫁和亲的庶女。这份能耐,臣妾佩服。”
太后冷笑一声,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哀家倒是没想到,你苏杳身陷囹圄,还能如此镇定。
不过你也别得意,进了这宫,你就别想再出去。七日之后,你必须以沈清宁的身份,嫁去西洲!”
“臣妾是当朝首付的妻子,是朝廷命官的夫人。太后强行将臣妾掳走,逼迫和亲,就不怕我夫君回来,讨要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