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一直候在膳厅外，见屋里的人都离开，这才轻手轻脚走上前。
他垂着手躬身问道：“爷，夫人和大夫人今晚都没怎么动筷子，厨房还温着莲子羹和几样小菜，要不要现在给二位送过去？”
“嗯，给母亲那边送一份，再给夫人送一份去，叮嘱厨房多放些她爱吃的蜜饯山药，温透了再端来。”
“是。”
长风应下，刚要转身，又想起一事。
“还有后院那两位西洲姑娘……方才丫鬟来报，说她们吃不惯咱们中原的菜。问要不要让厨房另给她们备些西洲口味的吃食？”
“不用特意备。告诉她们，进了陆府的门，就得守陆府的规矩，爱吃便吃，不爱吃也没得挑。”
“属下明白，这就去安排。”
夜色渐深，陆怀瑾处理完公事，快步回房。
可刚到院中，就见白芙垂手立在门侧。
见他来，非但没像往常那样躬身行礼，反而往前半步，稳稳挡住了门扉。
“奴婢见过大人。”
“嗯。”
他瞧白芙挡着路，眉头轻蹙。
白芙道：“夫人说她今日身子不舒服，怕过了病气给大人。特意吩咐奴婢，让您今日暂且去偏厅歇息。”
陆怀瑾浑身僵住。
他没料到苏杳竟连门都不让他进。
“让开，我有话跟你们夫人说。”
“大人，您别为难奴婢。”
白芙依旧没动，脊背挺得笔直。
“夫人说了，若是您不肯去偏厅，她今晚就挪去厢房住。”
陆怀瑾的面色黑沉：“白芙，你是不是没搞清楚，谁才是这陆府的主子？”
这话若是换了别的丫鬟，早该吓得跪下了。
可白芙却抬了抬头，眼神清明。
“奴婢搞清楚了。当初大人将奴婢调到夫人身边时，特意跟奴婢说，往后只听夫人的话，护好她就够了，不必管旁人。
这话，奴婢记到现在，不敢有半分忘记。”
陆怀瑾一怔，倒真记起有这么回事。
他没成想，如今倒被这丫头用这话堵了回来。
“我就与她说几句话，你先让开。”
话音刚落，屋里突然“噗嗤”灭了。
屋内，没有苏杳的声音，也没有任何动静。
看来，她是真的不想见他。
白芙见他不动，劝道：“大人，夫人今日没好好用膳，方才奴婢去问，她说心口闷，不想见人。您若是硬闯，夫人怕是会更难受。”
陆怀瑾沉默了片刻，收回了手。
他看着紧闭的房门，终是叹了口气。
“偏厅我去就是，你进去好好伺候你们夫人。”
“是，奴婢省的。”
翌日，陆怀瑾就在宫门口和萧遇的马车不期而遇。
萧遇掀着车帘，笑得一脸促狭。
“陆大人早啊，昨日带回去的两位西洲美人。陆夫人素来是个有主意的，你就不怕她……”
陆怀瑾瞥了他一眼，语气淡淡：“萧大人还是先管好自己吧。昨日你带回去的两位，就没给你添些麻烦？”
萧遇哈哈一笑。
“我孤家寡人一个，后院清净惯了，她们俩安分守己地待在院里，倒省了我不少事。
哪像陆大人，家里有夫人，这美人进门，可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说罢，他不再逗陆怀瑾，下了马车，先行进宫。
陆怀瑾眯了眯眼睛，看着萧遇的背影，手中的拳头握了握。
好不容易挨到下朝，他没有直接回府，而是特意绕路往城东去买了老字号的糕点。
苏杳最爱的桂花糕。
此时已近巳时，铺子里排队的人不少。
陆怀瑾身为首辅，本不必亲自来买。
可他想着苏杳若是见了这桂花糕，或许脸色能好看些，便耐着性子站在队伍末尾。
终于轮到他，掌柜的见是他，倒是惊讶。
“陆大人怎么亲自来了？要多少桂花糕，小的这就给您包好。”
“两盒，要刚出炉的。”
他提着油纸包好的桂花糕上了马车，想着快些回府。
苏杳若是吃到这还温热的糕点，心情便会好一些。
马车稳稳停在陆府大门，他快步走进墨香居，推开房门，却空无一人。
陆怀瑾去思远的屋子，见乳娘正在照顾孩子。
询问之下，见苏杳早上来过后，就没过来了。
他眉头微微蹙起，向前厅走去。
见陆母正坐在里头喝茶，身旁的小几上摆着一盘没动多少的点心。
陆母也瞧见了他，放下茶盏，神色倒比昨日缓和了不少。
这毕竟是自己疼了这么多年的儿子，哪能真的气上一整天。
“回来了？”
陆怀瑾走上前，将手中的桂花糕放在小几上，笑着说：“娘，这是城东那家的桂花糕，阿杳爱吃，她人呢？”
陆母坐在太师椅上，眼神悄悄往门外飘了飘，没敢直接对上他的目光。
陆怀瑾见她这为难的模样，心里隐隐觉得不妙。
他又唤了一声：“娘？阿杳去哪了？”
“阿杳不在。”
陆怀瑾追问：“不在？去哪里了？是不是出去买东西了？”
“阿杳回苏府了。”
陆怀瑾像是没听清，整个人僵住。
“怎么能让杳儿回苏府？母亲您怎么不帮着拦住她。”
陆母被他这话问得心头一阵不快，抬手将手中的茶盏重重搁在桌案上。
“当啷”一声脆响，屋里气氛一滞。
“我怎么拦她？亲家老爷就这么一个女儿在京城，如今病得凶险，做女儿的回去侍疾天经地义。
难不成要我拦着她，让她在陆家坐立难安，落个不孝的名声？”
“岳丈病了？是什么症状？可请了太医？”
“今早苏府的老管家就急匆匆跑来了，说苏老爷夜里突然咳得厉害，痰里还带了血丝，人都昏沉得认不清人了。
苏杳一听就慌了，抱着思远哭了好一会儿，才把孩子托付给我，跟着管家回了苏府。”
陆怀瑾喉结动了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想走，却被陆母唤住。
“你岳丈病了，理应亲自去看看。不过，阿杳今早走得急，连件厚实的外衣都没拿。
我让她屋子里的小丫鬟刚收拾好了几套厚一些的衣裳，你一并给她送过去。”
他对着陆母躬身行了一礼：“多谢娘。”
陆母摆了摆手：“你到了苏府，好好哄哄阿杳。若是她不愿回来，要留在苏府照顾苏老爷。你也不能阻拦。你可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