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露白的行李不多,用床单裹着,卫扬背在肩头,自己就能提完。
在街头遇见如牛羊群般被赶着向前走的队伍,二人见王海全也在其中。
比起上次,如今的王海全快瘦成了纸片人。
看着难受,又没办法,宋露白加快了步伐,选择眼不看心静。
队伍的后面还有马松和冯力兄弟俩,这兄弟俩看起来也很凄惨,但宋露白觉得这俩人根本就不配在个队伍中。
宋露白不知道的是,这些日子兄弟俩和别人关在一起,没少受欺负。
每天大家的食物就只有两个杂粮饼和两碗清水,兄弟俩一天到晚能吃到半个饼就不错了。
冯力恶名在外,知道他底细的人、被他害了的人联合起来欺负他们兄弟。
人一饿就虚弱,一虚弱就会失去反抗之力,兄弟俩在里头经历着“饿性”循环,被欺负的毫无还手之力。
俩人坐车没去火车站,而是去了运输公司的方向。
路边,卫扬让宋露白先拿着行李,他去国营饭店买了八个葱花饼子。
“我们先坐车去渠梨,估计明天中午才能到地方,车只会在晚上停,到时候不一定能在路边碰到卖馕饼的维族人。”
宋露白手上拿着包好的饼子,卫扬背着行李还健步如飞。
她问:“现在管的严,他们咋还敢在路边做买卖?”
卫扬道:“路上有需求,荒野漫地的,谁专门跑到那去抓人?而且他们本来就和我们不一样。”
语言不通、习俗不通,硬搞容易出事。
俩人说着话到了运输公司,宋露白以为几百公里的距离少说得需要十来块钱,毕竟回一趟老家坐火车都花了几十块,却没想到一个人只需要付三块钱。
往渠梨去的人不算多,两人又等了近两个小时,师傅才让所有人都上车。
等待期间,卫扬时不时朝院里西北角看。
宋露白注意到后也往那边瞅了好几眼,却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她纳闷问:“你在看啥?”
卫扬摇头,“没什么。”
直到车子驶出运输公司的大院,在角落里躲着时不时看向这边的李光明才敢站直身子。
虽然早就知道宋露白和卫扬是对象关系,但看着俩人背着行李,宋露白亦步亦趋跟在卫扬身边的样子,他心底还是酸溜溜的难受。
车是卡车,后面的露天车厢可以挤三十多个人。
上车后卫扬把床单裹着的行李打开,将枕巾掏出来递给宋露白,说:“路上灰大,一会捂住口鼻。”
他把宋露白的行李看了一遍,询问道:“你要是想晚上睡得舒服点,这张床单得牺牲了,把床单垫在最底下,褥子垫在上头,夜里你靠着我睡。”
卡车上算不得特别脏,但也算不得干净,每片地方都是被大家的脚踩过的。
宋露白的床单是去年从老家带过来的,上面还有补丁,早就洗到看不清原来的颜色了,但即便这样,她也不舍得这样毁掉。
但晚上不铺点东西肯定又不好过。
她犹豫时,卫扬说:“那边有床单,等到了那,你这条洗洗,以后当门帘窗帘,你看行不?”
这样安排宋露白还能接受。
即便车上现在尚算宽敞,卫扬也只把褥子铺了一米多点的面积。
如果人人都在车上这样铺,车上的位置肯定是不够的,半道上还有搭车的人,晚上人不多,他才能再把褥子摊更大。
俩人坐的很近,几乎是肩膀挨着肩膀。
车上这么多人,宋露白只认识卫扬,自然下意识向他靠近。
“同志,你俩是刚结婚的小夫妻吧?”
对方递来一根卷好的莫合烟,卫扬笑着拒绝,“我不抽烟。”
他会抽烟,但没有烟瘾,他拒绝的原因是烟头处是对方刚才用口水粘合的。
抽这根烟就是吃对方的口水。
卫扬不接,对方也不生气,继续乐呵呵的问道:“你们上哪去?”
卫扬和对方聊了起来。
车上无聊,没一会儿大家就都参与了进来。
卡车很快离开市区,走上了公路。
宋露白可算是知道卫扬为什么提前让她用枕巾捂着口鼻了。
路上都是粉尘、沙灰、盐碱灰,车轮经过后将灰尘扬起,卷进了车厢内。
到了土多的地方,大家都呛的不行。
宋露白干脆用枕巾把自己的头都包起来了。
路面并不平整,车身在颠簸、左右摇摆,坐在车厢里的人身体互相碰撞着。
宋露白本就和卫扬离的近,车上开始晃荡后,两人的身体更是频繁接触。
路面稍微平稳些时,宋露白腰间出现了一只大手,搂着她往他身边靠近了几分。
两人的腿贴着,温热从布料下的肌肤传来。
车子走到了荒滩戈壁里,司机见不远处有人招手,将车子停在路边。
行人和司机交涉了一番后上了后车厢。
司机下车后对后面的人说:“想解手的都下来,男的在车左边,女的去右边。”
宋露白掀开枕巾,在车斗外抖灰看到茫茫无际的旷野隔壁上毫无遮挡物时,想上茅厕的心顿时灭了。
卫扬看到她微微抖动的眼角,起身对车上的众人说:“车上有女同志,男的下去到左边站着,女同志去右边,大家都互相尊重点。”
路上一直和卫扬说话的男人挤眉弄眼道:“兄弟,对媳妇真体贴啊。”
卫扬说:“出门在外本来就不方便,女同志在外面尤其不方便。”
卫扬拍了拍宋露白的肩头,“下去吧,活动活动胳膊腿,我下去在左边盯着。”
宋露白烧着脸下了车。
此时她意识到两个人在一起过日子,不自在的地方还多的是。
下了车,她和几个女同志一道往右边走了近百米。
一个女同志说:“你们先,我盯着。”
光天化日毫无遮挡物,大家羞臊交加的解决完后利落的上了车。
宋露白继续用枕巾盖头,尴尬在汽车的晃晃荡荡中慢慢消散。
车子晃荡,她不想吐,就想睡觉。
见她眼睛开始迷瞪,卫扬将枕头拿出来放在腿上,让她躺了下来。